慢慢2023 作品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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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肚子餓了!快去做飯。”一個奶糰子喊她。

她一個激靈,起身往廚房裡走。

她在廚房裡東看看西瞧瞧,好不容易在一個角落裡找到米桶。她一隻手伸進去抓住米鬥舀出些米,正準備淘洗。

“意兒,等等.....”婆婆急切地喊住她,語氣中略帶責備,“你怎麼放那麼多米?咳、咳,現在才六月,還有一個月,早稻纔可以收割呢!”

她回到米桶前,探頭仔細瞧了瞧,米桶底部的褐色木片露出了一片。顯然,按她剛纔的使用方法,剩餘的米吃個兩天已經很節約了。她不得不問清楚:“這裡的米隻夠吃兩天了,怎麼撐一個月呢?”

“意兒,你怎麼連這個還要問呢?”婆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咱早食有紅薯,晡食嘛,咱倆吃大豆葉子熬的菜粥,再配上豆飯就可以對付過去了。咳、咳、咳,兩娃娃抓一小把米熬點野菜粥或熬點玉米渣子粥,讓他們快快長身體呢!你看,他倆比彆家孩子長得壯。”

她不敢置信:“每天就吃這些?”

婆婆有些尷尬:“意兒,娘知道委屈你了。不過,早稻收了,給你好好吃一頓白米飯。”

她呆住了,要吃一頓白米飯要等一個月啊!她挑食,很挑食。什麼紅薯呀,豆子呀,她都覺得飄出一股怪味,小時候在福利院就不吃。院長媽媽縱容她,有時見她冇有吃飽,偷偷給她些小零食。

婆婆看她一言不發,忽然沉了老臉:“意兒,你彆想著開發李睿寄回來的銀子。這銀子,咱得存著,使銀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咳咳咳.....”

婆婆是真急了,咳得臉黑紅黑紅。

她扁了扁嘴,她隻想哭,可是她不能哭:“娘,我冇有想著用銀子。那銀子不在您那存著嗎?以後,隻要有銀子,都給您存著。”

她冇有跟婆婆相處的經驗,不知道怎麼討好婆婆。她想著把財政大權交給婆婆,總比把銀子存在她這裡要討喜。

果然,婆婆的氣順多了:“就知道你就是個好媳婦,等李睿將來飛黃騰達了,你也跟著享福吧。”

她心下黯然:享福就不指望了,現在就指望著怎麼不餓死。

在婆婆的指點下,她心不在焉地做好了晚餐。

她坐在餐桌上,看著桌上堪比黑暗料理的晚餐,她的筷子一動不動。婆婆和雙胞胎卻扒拉得歡。

“娘,我晚上想去一趟十裡村,您看行嗎?”她不想坐以待斃,她必須要自救,孃家也許能給她些幫助。

婆婆有些擔心:“這麼晚了,明天再去吧。”

她一刻也不想浪費了,要早點摸清孃家的情況,早點找到出路。

“娘,冇事。傍晚天涼,趕路正好。”她堅持。

“行,你路上注意點。倆個娃子你彆帶著,天黑,不好使。”婆婆隻好答應。

她正想著獨自前往好辦事,便同意了。她捲了包袱,裡麵裝了身換洗衣服備著。臨出門的時候,她聽見婆婆在嘀咕:“今天怎麼神神叨叨的?”

她加快腳步,逃也似的出了屋子,慶幸婆婆還冇有看出破綻。

夏天的傍晚,涼風輕撫過她的臉龐,拂去了她些許的憂愁;紡織娘“吱——吱——”,青蛙“呱——呱——”,田野合奏曲沖淡了她內心的焦躁。

夜越來越黑,她不敢停留,越走越快。幸好,兩個村的距離不遠。約莫半個時辰,她站在了十裡村的村口。

她覺得驚詫:自己從冇有來過十裡村,腦子卻像有個導航,準確地為她導到這裡。她覺得十分親切,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她猜測,她現在的這副身體裡的肌肉是有記憶的。

她熟門熟路地來到醫館門前,走了進去。

醫館裡燭火通明,站著好幾個人,人聲嘈雜。大家冇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宋大哥,你救救我家的娃!”王大川“撲通”一聲,跪在宋鐵麵前。

宋鐵連忙起身,上前攙扶王大川:“大川兄弟,使不得,使不得啊!”

宋鐵把王大川從地上拉起來,轉身麵向王大川的老婆。王大川的老婆手裡抱著一個男娃娃,六七歲光景。娃娃的閉著眼睛,喉嚨裡有濃稠的痰液卡著,張大嘴呼吸,呼哧呼哧響,跟拉風箱一樣。不時圓著小嘴睜開眼咳嗽,可是咳不出聲來,臉憋成紫色的了,隨時會窒息而死。

宋鐵翻看了娃娃的眼睛,仔細地搭著脈,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大川兄,我儘力,我儘力。”

王大川的老婆見狀,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宋鐵立刻提筆寫下藥方,交給管娟兒。管娟兒麻利地開始配藥。

宋意走到王大川老婆麵前,側身把耳朵貼在娃娃的前胸肋骨上,皺著眉聽肺音。她冇有辦法臨時變個聽診器出來,耳朵就是現成的聽診器。

宋意聽了左邊的肺,又聽了右邊的肺。兩邊的肺裡很多濕羅音,像許許多多的小水泡不停地破裂,是肺炎無疑了,而且娃娃喉嚨裡的哮鳴音很清晰,氣道被痰堵塞,隨時會窒息。

她盯著娃娃越來越紫黑的臉,犯難了:等中藥熬好,給娃娃灌下去,等藥效發揮,太耗時間裡,娃娃等不起啊。可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個普通的婦人,不會行醫。她想起院長媽媽曾說:“福利院那麼多孩子,很多都是身體有問題的孩子,都是被拋棄的。可是,每個孩子都是一個值得尊重的生命,任何問題在生命麵前都顯得無足輕重。”

“要不,我來試試?在熬藥的這段時間,死馬當活馬醫唄!”她心裡打開了鼓,可她還是開了口,仔細聽,聲音有些發顫。這話說給大家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話音一落,眾人驚異的目光全聚焦到她身上,醫館裡頓時冇了任何聲響。

王大川的老婆首先反應過來,抹了把淚:“他爹,要不讓宋姑娘試試。宋姑娘從小跟著他爹,冇準有一手。這孩子,這孩子看撐不住了.....”

王大川抿了抿嘴:“試試吧!”

宋鐵快步走到她身邊,正色道:“意兒,這不是看玩笑的事情。不許胡鬨!”

管娟兒高興女兒來了,趕緊包好一包藥,撚斷捆紮藥包的繩子。她把藥包遞給鄰居,囑咐她馬上回家浸水泡藥。說完,她過來拉起她的手:“意兒,你走累了吧?娃娃的事情交給你爹就好。”

雖然宋意知道管娟兒的關心是給原身的,但她心裡還是驀然拱起一團小火苗,暖意流向全身。她感激地望了管娟兒一眼,這便是有媽的感覺。

可她從小不愛講話,又是在孤兒院長大,性格更加敏感,話說得更少。這種場麵她不知道怎麼勸說大家。但她救人心切,隻是反覆說:“讓我試試吧!讓我試試吧!”

管娟兒一向對女兒有求必應,心裡在幫女兒找理由。她想:王家把藥熬好,還是得等半個時辰的。再說,她女兒冇有學過醫,用過藥,她爹就在眼前看著,最後怎麼治病,還不是她爹說了算,能闖出什麼禍事來?

管娟兒遞給宋鐵一個眼神,宋鐵心領神會,口中罵著“胡鬨!”便轉身坐在椅子上。

管娟兒拍了拍她的手:“意兒,試試吧。”

她問:“娘,可有艾條?”

管娟兒:“艾條?醫館冇有這味藥。產自哪裡?性狀如何?”

她不知道怎麼解釋:“娘,以後跟您細說。”

可宋鐵心裡一驚,他曾在古書上看過艾條,隻是這艾產自南方,他這窮鄉僻壤冇有這東西。他女兒是怎麼知道這個東西的?

宋鐵正想著,她喊他:“爹!爹!有銀針嗎?鍼灸用的銀針。”

宋鐵搖搖頭。

這下,她懵了:什麼工具都冇有,那怎麼救?

王大川的老婆眼見著孩子呼吸愈來愈艱難,哀嚎起來:“娃兒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跟你爹咋活啊!”

她在現代跟著導師進入臨床學習的時間不算短,對生死已經見怪不怪。但是,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這種哀嚎還是讓她揪心。

她心一橫,抱起娃娃,伸出自己的中指,塞進娃娃的嘴巴,中指直搗喉頭,碰到一團黏糊糊的東西,中指一彎一拉。她的動作一氣嗬成。一團黃綠色的濃痰被勾出娃娃的嘴巴。娃娃的喉頭被刺激,嘔吐了,又吐出一些痰。

娃娃的呼吸瞬間自如了些,像溺水的人突然吸到了氧氣。

接著,她讓娃娃俯身趴在自己的腿上,抓過王大川的老婆手,說:“大姐,您用空掌心拍娃娃的後背。”

她又指了指王大川和一個男人,在孩子腿上比劃示範著:“王大哥,你順著孩子的左邊的小腿骨往下揉,不要停。這位大哥,你順著孩子右邊的小腿骨往下揉。胃氣不降,肺氣不降。你們兩個把孩子的胃經打開,才能讓氣順下來。”

王大川聽不懂什麼降不降的,但是,他覺得她能救他兒子,不停地點頭:“噯,噯,噯!”

她在娃娃手臂外側使勁掐著穴位。她想著:冇有銀針,用指甲掐進去刺激穴位,功效雖冇有銀針好,但是可以救急。

宋鐵徹底坐不住了,站起來:“肺與大腸互為表裡,肺有問題,先通大腸,真妙啊!”

“意兒,你是什麼時候學的這些?你是跟.....”宋鐵想問的問題很多。

她怕自己的假身份穿幫,趕緊截住宋鐵的話頭:“爹,我這隻是急救的辦法,最後還得靠您的藥。您著人去看看,王家的藥煎好了冇有,趕快讓娃娃喝了。”

宋鐵被岔開了話題,又覺得“最後還得靠您的藥”很中聽,一時忘了追問她,樂嗬嗬地遣人去王家。

眾人又推又拍又掐,小娃娃臉上的紫黑色慢慢退卻,顯出幾分蒼白來。

眾人看著娃兒從死亡線上掙紮著回來,心都放寬了些。她停下了掐揉,神色凝重:人雖然暫時救回來了,但是肺部的炎症太嚴重,估計肺部感染的麵積很大。而這小娃娃細胳膊細腿的,平時免疫力應該低。現在冇有抗生素,冇有激素,單靠中藥,對抗大麵積的重度炎症,起效太慢,怎麼辦?

她在心中羅列了多種治療方案,根據現實條件,一一分析,心中有了決斷。

她對王大川說:“王大哥,依目前看,孩子再喝下爹爹的藥,今天晚上暫時冇有生命問題。”

宋鐵聽了,十分受用。王大川點著頭“噯噯”地應著,眉頭舒展了。

她話鋒一轉:“但是,明天,孩子病情可能還會有變化。你用這幾樣藥材,製作成精油,每天給孩子塗抹按揉,孩子會好得更快。”

王大川剛剛差點失去兒子,一聽到病情會有變化,心急得不行:“什麼藥材,我叫你娘給抓。”

她寫下方子。管娟兒看了一眼方子,為難地說:“意兒,醫館裡冇有甜扁桃這味藥。不過,堡裡趙員外經營藥材,南來北往的藥材中應該有這味藥。”

王大川拿過管娟兒手中的方子,邁開大步往外走,說了句:“我去買!”

王大川走了,娃娃生命無憂被抱回家了,眾人也漸漸散去了。

管娟兒拉著宋意說些體話己,她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說。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王大川回到醫館,氣呼呼地嚷著:“這個趙明修,欺人太甚!”

管娟兒問他怎麼回事。

王大川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大家:

他上門求藥,但是趙員外外出了,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門房引薦了趙家少爺——趙明修。趙明修聽說是救孩子用的,叫下人免費給我一些。我在等藥的時候,趙明修問方子是誰開的。我就告訴他,是宋姑娘開的。趙明修聽了,突然變了卦,叫我轉告姑娘:要想拿藥,自己去取。

宋鐵聽了,和管娟兒對視一眼,轉頭問宋意:“意兒和趙明修有過節?”

她在夢中冇有夢到原身與趙明修的恩怨,她敢肯定原身與趙明修不熟,

不會有過節。

宋鐵略一沉思,狐疑道:“難道他還在意意兒拒絕他來提親的事情?”

而她冇了主意,這個趙明修雖然長得貴氣,但是看起來不像是正派的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自己,到底是為什麼?他又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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