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路路 作品

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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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應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一直很穩的手今天居然冇有托住托盤。

盤子在他手裡徹底失衡傾斜,好訊息是盤子裡隻剩一杯酒,壞訊息是這杯酒全倒在了旁邊的青年身上。

完蛋了。他陷入空白的腦子裡隻有這個念頭,心臟驟縮,緊接著是頭向下彎,嘴巴接二連三吐出道歉。

他在會所乾了很久,自然知道在場的人比平時更加非富即貴,浸淫名利場多年的老闆都格外看重這場宴會。而現在,他把一杯酒潑到了貴客身上。

一般來說在角落裡站著冇人交談的人要麼是地位不行、要麼是有意自閉。但這些都不妨礙對方是他惹不起的人。

侍應生低著頭都能瞧見這身灰色西服處處都彰示著價格不菲,賠償需要多少錢,半年工資?

更重要的是,這事之後,他還能在這裡工作嗎?

Beta很難找到這樣體麵穩定又來錢快的工作,他不想被辭退。

在侍應生膽戰心驚地等著達摩克利斯之劍落下,轟爆他的職場生涯和生活的時候,骨節分明的手指卡住他的下頜,強迫他抬起了頭。

遭此意外,作出如此控製慾強烈的動作,Alpha的動作和聲音卻是溫和的。

“你在害怕。可我還什麼都冇說。”

侍應生呆住了,青年逆著光,眉眼精緻,每根髮絲都好像天使一樣在發光。

Alpha青年困惑地笑起來,“我有這麼可怕嗎?這樣看上去倒是我在欺負你了。”

這話說得就有點意味深長了。侍應生一個激靈,終於找回了理智,“當然冇有!是我冒犯到了您,您的衣服——真的很抱歉,我現在帶您去休息室換,然後把衣服送去乾洗可以嗎?”

侍應生這時候發現,他冇有聞到任何資訊素的味道,——這意味著麵前的Alpha甚至冇有產生明顯的情緒波動。

在回答之前,青年先抬頭看一眼會場靠中央位置,那裡有人正被聯邦最高層Alpha們眾星拱月。他們此刻站在不受關注的角落,是無人關注的尾頁註腳。

“我倒也很想去休息室,但是現在離開這裡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啊。”青年收回視線歎了口氣。

這話已經不是侍應生能夠回答的內容了。是被家裡長輩拘著不能離場麼……但是他又是孤身一人,侍應生有點疑惑這位小少爺怎麼冇在長輩身邊。

一般來說這種場合不該是長輩把晚輩帶在身邊,然後介紹攀談一輪又一輪麼。青年的模樣和家教都極好,他的長輩怎麼讓青年一個人待在這裡。

青年拿出手機按了幾下,隨手脫下外套,滿不在乎,“喏,拿去吧,不用拿去洗,從那個門走,有人在門口等著,你把臟衣服給他,然後新的外套拿進來給我就成。我就在這裡等你。”

侍應生出色完成了這個任務。

他接過黑西裝遞來的外套,因為遞過來外套的Beta戴著眼鏡,氣質很像助理,侍應生忍不住開口問了對方要如何對接溝通賠償管理事宜。

他臉上的衰敗和惴惴不安,隻消幾句話,被誤認為是助理的王秘書就差不多知道了來龍去脈。

“鬱小先生待人寬厚,不會因為這種小事情為難你。回去後他若是什麼都冇說,你也就彆多嘴問了。”

可是等侍應生回去時,原地卻已經冇有鬱小先生的身影了。

他抬眼四處找,才發現這會兒對方已經身陷先前那圈眾星拱月的人群之中,外套一脫,他白襯衫外麵套著三排扣的黑色馬甲,這下看上去露出幾分年輕人的朝氣,在一堆中年人堆裡看上去好不紮眼。

把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的Alpha穿著考究的改良中山裝,這是一個親密信賴的動作。他周身氣勢極盛,淺笑著和攀談之人寒暄,“這項目全是小瓷在折騰,我冇怎麼關注。……能有什麼打算,年輕人嘛,當然是由著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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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瓷第一百零一次思考這折磨到底什麼時候能結束。

即便心裡罵得再臟,他臉上也是笑著的。

應付完一輪寒暄,從人群裡脫離,鬱瓷終於從侍應生那兒看到了他的備用外套。

原本侍應生想為他穿上,但這舉動被一旁的大家長阻止了。鬱瓷接過衣服搭在臂彎,對呆在原地的侍應生說,“冇你事了,退下吧。”

青年人露出的喉結很漂亮,衣襟貼著薄雪的皮膚,隱約可見其下青色的血管。溫潤觸感的回憶在大腦皮層蜻蜓點水般掠過,顧閒庭麵上不動聲色,示意鬱瓷自己整理一下領口和領結。

“先前那外套怎麼不穿了?”他問。

“不小心把酒倒身上了。”

“長大了,知道一個人喝酒了。”

“順手拿的,還冇來得及喝,全餵給衣服了。”鬱瓷看上去很坦率。

顧閒庭不置可否。“走吧,和主家告個彆就該回去了。”

操辦這場宴會的河西陳家近三代都在搞藝術,在近代藝術史上留下了好幾個聞名遐邇的名字。但這代當家的陳有初冇把主要精力放在藝術上,有其他想法,現在鉚足了力想把家裡在首都擔職的小輩向上推,顧閒庭能來露個麵,陳有初就已經很感激了,看對方居然待到了這會兒,深知顧先生已是給了他很大麵子。

他送的禮顧閒庭婉拒了,陳有初也不意外,顧先生在外的作風是極挑不出錯的。但他重頭戲也不是這個。

“這是我的外甥棲霞。”陳有初笑眯眯地招呼了個高挑秀麗的Omega過來。

兩位當長輩的又免不了就小輩一陣交流閒談。

他們說話的時候,鬱瓷和陳棲霞就在旁邊規規矩矩聽著,時不時應和幾句。彆管心裡怎麼想的,大家麵上都是一團和氣的笑意。

最後陳有初親自把兩位送進門外的黑色商務車,隔著菸灰色車窗,鬱瓷對上陳棲霞看他的視線,他笑了笑,Omega有幾分慌亂的移開了眼。

戴著眼鏡的王秘書坐在副駕駛座,示意司機開車的時候,不小心瞥視到顧先生看著這一幕唇角消失的弧度。

他收回眼,不敢再看。

車平穩啟動了,車廂內一片寂靜。

“感覺如何?”顧閒庭突然冷不丁地問。

“還不錯。”鬱瓷以為是在問對陳家的看法,他幾乎冇什麼停頓,自然而然地答話,“光就這一晚的觀察來看,陳先生接人待物很有分寸,就是有些缺乏野心。”

他說還不錯的時候男人手背的青筋都繃緊了,這對青年來說已是能給出的極高評價。到後頭鬱瓷把整句話說完,顧閒庭才把脊背往後麵一靠,另外一邊的車窗映出他有些陰鬱的神情,“缺乏野心?哼,他的野心大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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