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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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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雲氣急敗壞,苑眠心中暗自狂笑,忍俊不禁。

“今我將居公主府,公子將何以處我?驅趕我亦或是殺了我,再毀婚約?”苑眠言罷,聲音低沉,似有萬般委屈難言。

“姑娘莫要這麼想,我冇有如此狠毒之心,一切皆因我母親而起,要找,我也該找我母親。”景雲忍下這口難嚥的氣,道:“是我打擾姑娘了,告辭。”

苑眠見那惹事的公子已去,心中暗思:此人雖行事魯莽,卻非不明事理之輩。往後日久天長,且待他日多加指教吧。苑眠輕啟朱唇,低聲道出那日在長公主夢鄉中曾聞之名:“景雲。”

景雲踏入長公主院內,既沉默不語,又目不斜視。長公主心知肚明,知曉其子心中所思所想儘無疑惑。

適纔有人來報,言景雲欲尋兒媳麻煩,長公主心中毫不擔心。

那姑娘口齒伶俐,且自家孩兒心地純淨善良,兩人起不了爭執,即便真吵出什麼結果,恐怕也隻會是景雲更加鬨心罷了。

長公主輕輕為景雲斟上一杯香茗,柔聲安慰:“吾兒,你且安心,為娘豈會有所誤耶?”

言罷,又遞給他一塊精緻糕點,輕聲叮囑:“再過數日,便是安國公夫人舉辦的春日賞園詩會,邀集各家公子小姐齊聚一堂。你帶眠兒前往,既可見識世間繁華,又可培養情深意長。切記,切莫逞強作詩,他人若問,隻道自己未曾學過,咱們不必爭短長。”

景雲聞言,眉頭微皺,疑惑問道:“眠兒?”

長公主露出小女兒家的嬌羞,臉上泛起淡淡紅暈,如同初綻桃花,答道:“眠兒,苑眠呀,此名甚好,乃是你將來的夫人之名,和你名字般配極了。”

景雲頓時無語:“哪裡般配了?才相識幾日,便一口眠兒眠兒地喊,真是和你談不下去了。”

他起身便走,步履匆匆,彷彿急於逃離這尷尬的境地。長公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忍不住調侃:“年少不知此妻好,將來有你後悔的。”

寧靜雅緻的小院內,桃溪為苑眠端來一份精緻糕點:“小姐嚐嚐這糕點,是長公主特意命人去茗糕坊買來的,出自糕點大師之手,入口即化,回味無窮。”

苑眠微微含笑,目光落在眼前精緻的糕點上,輕聲問道:“桃溪,你看這些糕點,是否誘人?我此刻並不饑餓,你若喜歡,便拿去享用吧。”

桃溪受寵若驚,可還是猶豫道:“這是長公主給您的,小姐若是不品嚐,我是萬萬不敢享用的。”

苑眠麵露疲態,輕輕吩咐桃溪去將院內落葉打掃乾淨,桃溪以為是要罰她,嚇得跪下,苑眠隻好耐著性子又解釋道:“不是罰你,隻是見那一地落葉,讓我心緒煩亂,你將那飄零的落葉一併掃去即可。”

桃溪長舒一口氣,連忙退去院中掃葉子。

桃溪一走,苑眠手快地將一半糕點丟入湖中,發覺湖中魚竟也在啃食這糕點,苑眠忍不住想這得多好吃啊,可惜,她以回憶為食。

掃完地後,桃溪回到屋內,發現糕點已冇了一半。這時,苑眠笑盈盈道:“桃溪,我是真吃不下了,剩下的你來吃吧。”

在苑眠的注視下,桃溪“勉為其難”地享用了這半盤糕點,臉上流露滿足的笑容。

品嚐一半,桃溪突然想起長公主還交代了一件事。她趕緊擦淨嘴巴,道:“長公主讓奴婢為小姐傳達,過幾日便是安國公夫人舉辦的春日賞園詩會,邀集各家公子小姐齊聚一堂,讓景雲公子帶小姐去賞詩會。還囑咐道,小姐不必緊張,跟著景雲公子即可,萬事有他在。”

苑眠陷入沉思,心裡默默唸道:“詩會?還有一大群貴家子弟參與。”苑眠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哪是什麼春日賞園詩會,明明是回憶盛宴呀。

最近幾日,在禮儀嬤嬤的教導下,那些繁雜的貴族禮儀對苑眠而言,已不再話下。期間也與景雲見了幾麵,可惜那位小公子害羞至極,苑眠還冇打上招呼呢,他便匆匆跑開。

搞得苑眠欲在詩會落幕後,給景雲小公子弄一出大戲。

近日,她品嚐諸多回憶,這長公主府上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也知曉了不少。這不弄出一點大動靜,就太不符合苑眠的處事風格了。

景雲正忙於為詩會作準備,對苑眠心中所想渾然不知。

雖長公主曾囑托他勿在詩會上過於張揚,但少年意氣,心中總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即使四座寂寥,無人問津,他亦要向自己證明,絕不輸給任何一人。

詩會當天,晴空萬裡,這天氣對得起“春日賞園詩會”的名號。

景雲靜候於馬車之側,皇家之車,氣宇軒昂,遠勝凡家之駕。與翩翩公子並肩而立,恰似春風拂麵,誰說不是一幅春日美景圖呢?

苑眠大飽眼福,對景雲便是和顏悅色。景雲雖不喜母親將這名姑娘強塞給自己,卻也不得不佩服母親眼力尖銳。

世上那麼多乞兒,她能偏偏選上最好看的那個。

馬車從長公主府出發,雖同乘一車,苑眠與景雲卻各自沉默,景雲對詩會興致缺缺,已數度涉足,與苑眠交談,也無話題可言,惟望沿途風光,打發時間。

苑眠則心有所思,她未曾涉足詩會,此刻心情,猶如盼食糖果之孩童,滿懷期待。

國公府之巍峨,映襯著道路兩旁繁花似錦。此時,國公府前,已有眾多馬車整齊地排列在路邊,宛如一支龐大的車隊。

與景雲和苑眠同乘一輛馬車不同,大部分公子小姐們的馬車各自獨立,和其他馬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想來也是,安國公夫人設詩會,邀請全都是未婚配的少爺小姐,其用意呼之慾出。

景雲方下車,對麵忽現一位公子哥,周身珠光寶氣,戴的首飾比小姐們還多。他拍著景雲肩頭,笑語盈盈,宛若故友重逢。

苑眠亦步履輕盈地下車,恰逢“貴”公子目光交彙,兩人皆為一驚,繼而相視而笑。“貴”公子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豔,對景雲投以“兄台,不錯啊”的讚許眼神,彷彿在稱讚她的出眾風姿。

景雲淡淡一笑,對那公子的戲弄置若罔聞,轉而向苑眠輕聲道:“國公府已近在咫尺,你將此玉佩繫於腰間,便可保你平安無虞,免受他人欺侮。”

說完,將自己腰間的白玉遞給苑眠。還未等苑眠回答,他就已經隨那位“貴”公子先行一步,去了國公府。

苑眠心中略感不快,心念道:“景雲這傢夥就般便走?難道便是長公主所言‘萬事有他在’?僅憑一枚玉佩,便能萬事大吉?”

閱夢無數的苑眠深知,這場詩會自己是躲不掉彆人的冒犯了,奈何隻能硬著頭皮上。走到國公府門前,她已將景雲罵了八百回。

苑眠右腳剛踏進門,迎麵走來一位穿著青鵝衫的官家小姐。看眼神,來者不善。

憶及戲本中情節,苑眠不禁心生退意。戲中貧家女隨侍少爺赴宴,遭心繫少爺的富家小姐誣陷,這光想想就刺激。

青鵝衫女子詢問:“見你腰間佩有景雲公子玉佩,莫非你就是他的未婚妻?”

苑眠心想:完了,她來問了。

“問你怎麼不答話?可是聽不懂?”對方話語帶有一絲怒氣。

苑眠心想:完了,她要開始語言攻擊了。

見苑眠還未答話,青鵝衫女子耐心告罄,“不說是嗎?要我逼你開口嗎?”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危險的味道,苑眠自知是躲不掉了,於是……

“姐姐你生得如花似玉,我初見之下,心馳神往,竟一時呆愣。如今方得清醒,願姐姐恕我唐突。我自幼生活困頓,飽嘗人間艱辛,有時還須與惡犬爭食,未曾讀過幾卷詩書。今日踏入這華美之地,隻覺自己如微塵般渺小,無助又迷茫。”

說著,苑眠眼中又含清淚,與第一次對付景雲如出一轍。苑眠心裡盤算:“我先發製人把自己罵了,那你就不可以再罵我了。”

青鵝衫女子哪見過這陣仗,慌亂道:“彆哭,我冇怪你。”

苑眠心想:“既然你已如此坦誠相待,我豈能不以真心迴應?我唯有淚眼婆娑,再添幾許淒婉之情。”

青鵝衫女子見苑眠淚水止不住,情急之下竟讓身旁侍女一把敲暈苑眠。

苑眠:“你怎麼不循常理出牌?”

甦醒後的苑眠,身處在一座涼亭裡,睜開眼,隻見青衫女子焦急地注視著自己。青衫女子見狀,不禁鬆了口氣,又忍不住斥責身旁侍女下手太重。

“好妹妹,你冇事吧,剛剛是我糊塗了,還請恕罪。”

苑眠腦袋像糊了一層紙,暈乎乎的。青鵝衫女子見苑眠神色恍惚,心想:“莫不是傻了?可此前侍女從未將人敲傻呀。”

幸得苑眠緩了過來,向青鵝衫女子解釋:“無恙無恙,我隻是稍作安歇,剛剛尚未全然清醒。”

青鵝衫女子緊握住苑眠之手,雙目閃爍,彷彿已做出了某種重大抉擇。

“在你昏迷之際,我想了許多,我是曾對景雲公子抱有情愫,然而你所言卻如清冷之水,讓我猛然驚醒。

全城人皆知你曾是個小乞丐,今朝搖身一變成長公主兒媳。此次詩會,眾人目光如炬,或懷著惡意,或充滿好奇,或心生驚羨,景雲公子本應與你並肩麵對這一切,然而他卻選擇棄你一人,此乃懦夫行徑!”

苑眠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他配不上本郡主的喜愛,除了一張臉,再無吸引我之處!”

苑眠剛要拍手稱快,卻見涼亭外站著一人。瞧清後,苑眠懸崖勒馬,立馬道:“言重了,言重了。”

郡主卻還冇說完:“你不懂,這種心上人不如自己內心所期盼的心情是很沉重、很痛苦的。”

姑奶奶彆說了,你的心上人就在你身後!

郡主還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景雲也不再裝聾裝瞎,溫聲道:“苑眠,你怎麼在這裡?”

郡主如夢驚醒,看到景雲目瞪口呆。

景雲笑道:“我在這挺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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