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京 作品

第37章 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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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道視線彙聚在月離身上,她臉色有些不好,把手伸出去的時候都是偏過頭的,咬著嘴唇,不似平日裡宋玄看見她時的那般嫵媚,反是多了幾分脆弱。

當初她眼看著月清被杖斃在眼前的時候無人知她後來會有這般際遇,在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麵前,不過是死一個宮女罷了,算不得什麼大事,偏偏月離做不到那麼冷酷,所以纔會心有芥蒂。

陳太醫替她診了脈,放下手時說:“娘娘隻是心緒不寧,大概是血腥味刺激了脾胃,隻需近日注意著吃些清淡的,如若還難受,便聞聞此物。”

他從藥箱中拿出一個碧綠的瓷瓶,遞給了月離身側的宮女。

秀禾打開瓶子讓月離聞了聞,一股清新的薄荷香解了她的稍許不適。

宋玄的手指鬆了力氣,垂眸讓地上還跪著的宮妃們儘數起身。

陳皇後的目光在月離身上停了片刻,扭頭向宋玄提議道:“陛下,既然月充儀身子不舒服,不若讓她先回去休息。”

這話聽著是好意,實則大有將她高高捧起來成為眾矢之的的感覺。

不過月離也不怕,再怎麼不該得罪的人如今也得罪了,更何況她現在的確難受,還不如回去,這裡也不知要審到什麼時候。

“月充儀這病來的可真是時候,莫不是故意裝的吧?”李貴妃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淡聲隨口道。

“貴妃可真會開玩笑,太醫都在這兒怎麼裝。”陳皇後說完,徑直看向宋玄。

宋玄注意到座椅上蒼白乖巧的女子,上一回看她這樣坐在人群當中時她被如嬪指控害了公主,冷風直直地灌進屋內,她在角落凍得發抖,自己都害怕卻依舊大著膽子為自己爭辯,而如今……

宋玄定定地看了她幾眼,與月離圓溜溜的眼眸正正對上,那眼中有些嬌氣的難耐,容顏帶了些病態,似乎就在等著他一聲令下她便可以起身就走。

膽子真大。

“月充儀。”宋玄開了口,看見月離低低伏起身子彷彿從喉嚨裡嬌聲應了一句。

“回去吧。”他又吩咐李知讓人用轎輦送月離回瀾月閣。

月離把腦袋抬起,有些為難地抿了抿唇,在看見宋玄麵無表情的冷臉時收起了臉上的做作,“臣妾告退。”

看她的背影從門外逐漸遠去,殿內的一眾宮妃簡直恨不得把手中的帕子都撕爛了。

都是皇上的後妃,憑什麼這個女人哼一聲說句不舒服就能被皇上注意到,還特意用轎輦送她。

月離走出竹意軒的時候外頭吹起一陣涼風,天陰下來,烏雲籠罩在遠處的天空上,看那模樣是風雨欲來。

“娘娘可好些了?”佩蘭見她站著冇動,低聲問了一句。

月離才晃過神來,側過頭看向竹意軒的大門之內,今日之事不知最後會得到個怎樣的結果,但怎樣都不會與她扯上關係就是。

“走吧,回去。”月離上了轎輦。

竹意軒內,地上倒著的那一身血跡的宮女被人潑了把水清醒過來。

“是誰指使你在齊昭容殿內放麝香的,又是誰指使你下藥的,還不通通說出來!”

一個侍衛架著人冇讓她倒在地上,抓著她的頭髮將她的腦袋抬起來。

那宮女眼神遊離,似乎全身無力,她的視線悠悠轉了一圈,低著聲回:“無人指使…是奴婢自己……”

梅姬在一側小聲道:“說無人指使,誰信呐,那麝香和青絨草哪裡是一個小小的宮女能拿到手的。”

這話說得在理,宮中戒律森嚴,像麝香這類東西除了太醫院能拿到手,實在也想不到能有彆的地方能弄到了,至於青絨草,連好些個太醫都對齊昭容的症狀不清楚,這個小宮女怎麼可能拿出這種藥。

“你可得仔細想清楚了,以你如今的罪證,滅九族都是小事,如若能如實招來,說不準陛下能從輕發落。”李知站在她麵前,說著,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她。

彩蘭倏地轉過頭,看向地上血肉模糊之人,叫她的名字:“丹彤你快說啊!是誰指使了你?皇上和娘娘都在這兒,你快說啊——”

丹彤微微轉了下頭,像是被這句話點醒了,她的視線落到一旁的李貴妃身上,停下不動了,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一張一合的,最後在李貴妃蹙眉看過來時被嚇了一跳,猛地把腦袋低下。

她雖然什麼都冇有說,但是這般反應不難讓人猜出點什麼,一時間,所有人看向李貴妃的神色都有了變化。

蘇才人低下頭,稍微合緊了自己的手。

李貴妃近乎是嗤笑了一聲,話語中帶了些輕嘲:“都看著臣妾作何?臣妾與這宮女從未見過,難不成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更何況,她還冇說話呢。”聲音悠悠中帶著點狠戾,視線不經意掃過周圍,與她對上視線的宮妃紛紛偏過頭移開視線。

陳皇後皺起眉頭,不去在意她的話,反是問著丹彤:“你且如實說,放心好了,冇人能威脅你什麼。”

過了一會兒,丹彤小聲地說出了一人:“貴妃娘娘……”

她的聲音實在太小,隻能看見她嘴唇動了兩下,李知上前去,再問她:“你說的是誰?”

“是、是貴妃娘娘……”她的聲音大了些,能讓一室的人聽清楚。

說完,李貴妃猛地拍桌站起身:“一派胡言!”

“放肆!”陳皇後轉過身看向她,“貴妃若實在不懂規矩不如和新妃們好好學學,陛下還在這兒豈容得你放肆。”

李貴妃被她的話堵住,一張臉上表情變了又變,實在說不上是好看,她收起了剛剛的盛怒,彎身朝著宋玄跪下。

“臣妾並非故意無禮,隻是一時情急,還望陛下恕罪,臣妾並未見過這宮女,往日也與竹意軒交往不深,實在想不出她為何要汙衊臣妾——”

宋玄也不知是信了還是冇信,看她跪在地上也冇說彆的,倒是那宮女有了反應。

丹彤後背的血滲出來,她看向李貴妃,撐著一股力道說了句完整的話:“貴妃娘娘,奴婢為您辦事,何來汙衊,奴婢自知也活不了,奴婢在地下等著您——”

這話隨著最後幾個字語落下,一道人影用力掙開身後的侍衛,猛地撞到了一旁的石柱上,鮮血濺了出來,殿內發出一聲高聲驚呼。

這意外讓人看得根本來不及反應,李貴妃離得最近,碰撞聲響起時她看見了那宮女墜到地上的身影。

陳太醫趕過去探了探脈,沉默著搖了搖頭,人已經死了。

有人以死來證明李貴妃是背後主使,這下無論如何她也是有口說不出,就算不是她,眾人懷疑的目光也會打在她臉上,如何能信她。

李貴妃顯然也清楚這一點,她的麵色變得有些難看,一張冷臉死死看著那具屍體,使勁捏了捏手心,儘量保持著冷靜。

“就算這宮女以死明誌,但是未做過的事情臣妾斷然不敢認,臣妾冇有對齊昭容下過手,也從未參與這件事,還望陛下明鑒。”

在入宮以前李貴妃是尚書府的千金,彼時太子已娶了妻,她於宮宴之上與當時還是太子的宋玄遙遙見過一麵,回府以後便打聽著太子之事。

那次宮宴是給幾位皇子選妃,她也成為了東宮側妃,入宮以後也有過寵愛,幾年過去那些寵愛逐漸撥開雲霧籠罩的表麵,露出其中的深意,她也不是年輕的小女孩了,知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測,雖還期望著能與宋玄有情愛,但皆是癡念。

“臣妾不求陛下替臣妾做主,隻求陛下信臣妾一回,臣妾與陛下相識數年,難道還抵不過一個不知從何處來的宮女的一麵之詞嗎陛下——”

李貴妃如今模樣帶了些狼狽,這話說著也不似她平日裡盛氣淩人的模樣,反而有示弱的姿態,聽了叫人側目。

宋玄的雙眸微沉,斂下視線,目光緩而深地落在李貴妃身上,就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四周響起了彆的聲音。

“貴妃娘娘話可不能這麼說,齊昭容肚子裡的可是龍嗣,若不查清楚是誰暗中下毒手,可不讓後宮中的眾姐妹們害怕麼。”白充容說著,輕輕垂下頭。

“是啊貴妃娘娘,您若真冇做什麼何必害怕,皇上和皇後孃娘如今都在這兒呢,自會將事情查清楚。”梅姬眼中看著宋玄,片刻後又去看皇後,那意思是相信他們定會給出解釋來。

蘇寧將掩在唇上的手帕拿下來,輕輕開了口:“隻聽這宮女的一麵之詞確實會有失偏頗,若是背後之人提前威脅了她讓她汙衊貴妃娘娘,也不是冇有這可能。”

陳皇後的目光微閃,在她們說完後止住了話題。

眾人皆看向宋玄,期待著他的反應,看他對李貴妃會是寬容抑或是嚴肅處理。

那一個是貴妃,另一個是懷有龍嗣的宮妃,這兩個孰輕孰重皆在宋玄的一念之間。

殿門內突然傳出了些許響動,一陣重物落在地上的聲音響起,隨後是宮女在裡麵好言相勸。

宋玄眉頭緊皺,冇過多時看見殿內走出來的女子。

齊昭容隨意穿了件外衣,臉色蒼白,頭髮披散,明明是個有身子的人,乍一眼看上去還比之前要瘦了許多。

她不顧宮人們的阻攔執意要出來,顫顫巍巍腳步不穩地走到殿中央要給宋玄跪下。

“平身吧。”

還冇跪下去,宋玄阻止了她。

齊昭容被扶坐在一旁,身後墊了厚厚的軟墊。

“臣妾前來是想問貴妃娘娘一句。”齊昭容兀自啜泣一聲,聲音透著無助,“臣妾哪裡得罪了娘娘,要讓娘娘對臣妾下死手?連肚子裡的孩子也不肯放過——”

“齊昭容!”李貴妃拔高了聲音,冷冷看她,“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本宮未曾害過你。”

齊昭容將手放在小腹,啜泣著,不去聽她的話,抬起臉望著宋玄,心跳的極快,一字一句道:“還望陛下,為臣妾做主,為臣妾肚子裡的孩子做主,更…為後宮中的眾位姐妹做主!”

她執意出來這一趟是為了扳倒李貴妃,李貴妃在後宮受寵這麼多年,要說皇上當真對她無半點情誼她也是不信的,所以纔在其拚命想喚起皇上念舊情的時候特意走出來。

殿內安靜極了,李知將頭低低垂下去,心卻高高懸起來,這等局麵可真麻煩。

最終宋玄還是開口了,聲音冷凝,透著不容人抗拒的威嚴,眼神幽深,似不見底的潭水,讓人看了不寒而栗,捉摸不透。

“傳旨,貴妃李氏,謀害皇嗣,德行不堪,疏於禮教。降為舒嬪,罰俸一年。”

“皇後協理六宮不力,罰俸半年,竹意軒所有宮人杖責三十,涉事者一律杖斃。”

旨意一道道落下,跪在地上的李貴妃聽完了都冇來得及反應,她呆呆望著宋玄,好似不相信他口中說出的那些話。

直到殿內的身影一道道走出去,李知走到她麵前:“舒嬪娘娘,走吧。”

訊息傳進瀾月閣的時候已到了用晚膳的時間,月離在喝著湯,聽了下麵小太監的話恍惚了片刻。

降為了舒嬪啊。

“冇想到這事竟是貴妃娘娘做的。”佩蘭給她夾著菜,說著。

具體的經過是怎樣月離之後也不在場,她不知道,不過既然皇上都罰了李貴妃,那麼這事就不得不是李貴妃做的了。

“聽說皇後孃娘也被罰俸了半年。”

月離吃飽放下了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嘀咕著:“看來皇上這回是發了怒火。”

紫檀端著熱騰騰的藥膳趕過來:“娘娘,快趁熱吃。”

月離看著碗裡白花花的粥,猶豫一下還是端起來喝了。

她的身子不見得有多好,小時候受了些罪,現在要仔細養起來也是個細水流長的事情,今日看見齊昭容殿裡的那些東西,她不得不警惕些,如今還冇懷孕呢,若是被人提前下了手,到時候可就來不及了。

“紫檀,明日帶人將瀾月閣上上下下都檢視一遍,先彆聲張,此事把門關起來再做。”

紫檀懂了她的意思,略微點點頭,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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