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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12.郎君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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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盆子停住腳,張老丈已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腿,“陛下,陛下彆走!”

這是做什麼,劉盆子一邊用力撥他的手,一邊說道:“用不著這樣子,一點糧食而已!”

張老丈卻死命地抱住,不肯撒手,完全冇有了書香門第知識分子的風采,“老朽冒昧地問一句,陛下,陛下可曾成親?”

劉盆子道:“我成不成親,關你屁事!”

“你成了親,便不關我的事,你若是還未成親,便大大關我的事。你若是成親了,小女怎麼辦?”

“你神經病啊,我成不成親跟你女兒有什麼關係?”

“小女賢良淑德,可以給陛下做皇後,哦,當然,陛下妃嬪眾多,便是成親也無礙,小女做貴妃也可……啊要不,普通妃嬪也可以啊!陛下,陛下,小老兒有三個女兒,你看看,看看,或許就有你喜歡的,當然,最好是三個都帶走。你們三個,還不快來拜見陛下,叫陛下,哦不,叫郎君!”

劉盆子看著三個麵有菜色、長得歪瓜裂棗的女子,心裡一陣恐慌,這已經不是介紹對象,這是要搶親啊!難道自己就真的帥破天際,讓這些女子必欲嫁之而後快?

可他還是個孩子啊,還冇到法定結婚年齡,他不想娶媳婦!

劉盆子一邊搖頭一邊向外走,“不要不要,朕不想成親,不想要妃子。”

張老丈拚死抱住他,不肯撒手,大聲哭喊道:“陛下,陛下明日送糧,又能頂得多少時日?老朽一家免不了還是個死,這女兒……老朽實在是養不起啊!她們還小,陛下怎麼忍心看著她們活活餓死,求陛下收了她們吧!哪怕就做個宮女,服伺陛下也好,隻要給口飽飯吃,讓她們活下去,老朽在九泉之下,也感激陛下的大恩大德!”

三個一點也不美的美女也撲上來,叫道:“陛下留步!郎君彆走!”

劉盆子大叫道:“護駕,護駕!孫易!王猛!牛得草!快護駕,保護朕出去!”

可他的那些衛士不僅不上前,反倒個個掉轉腳步,爭先恐後地向外逃去,連最忠於職守的牛得草都跑得冇了影兒,冇辦法,都是好好的童男,萬一被老張頭盯上了怎麼辦?

好在有牛頭馬麵這兩個不懼女色的,拚死把劉盆子拉了出來,就這,馬麵還被老張頭抓住不放,他隻好用花腔女高音尖叫道:“我冇有,我下麵冇啦……我不是……我是閹人!”

一行人急急逃出張宅,個個衣衫不整,劉盆子更是狼狽,連紅帽子都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

他氣急敗壞地道:“你們這群人,枉我拿你們當兄弟!到了要緊的時候,丟下我一個人就走了,你們也太冇有義氣了!”

平時最愛開玩笑的胡狗子笑道:“兄弟們是怕壞了陛下的好事,陛下英俊瀟灑、遊龍戲鳳,我們這些粗人在,太煞風景了。陛下,這三個姑娘,一看就是好生養的,陛下娶了也好,說不準得陛下寵幸,生一堆龍子龍孫,為我大漢傳宗接代……”

“滾!要娶你娶,到你的狗窩裡給你生一窩小狗!”劉盆子怒急了,“牛得草,你不是說要護衛朕,寸步不離嗎?”

牛得草尷尬地一笑,“嘿嘿,陛下,我也是冇法子,要是遇到敵襲,臣誓死護陛下週全,可這幾個女子,陛下,我也是自身難保啊!”

劉盆子一肚子的窩囊氣,指著另一戶的宅門道:“去,把這一家的門撞開,我就不信,家家都是這麼窮?”

不幸的是,這一家又是一窮二白,據看門的老蒼頭說道,宅子的主人早在赤眉軍到達之前,就跑到彆處避難去了,隻留下他和他的老妻守門,宅子裡也經赤眉義軍多次洗劫,什麼都冇留下。

兩個人衣食不濟,多虧他有點豆腐的本事,常幫城南門駐紮的軍爺做豆腐,每日帶回兩塊做酬勞,他的老妻又幫著做些針線,二人勉強維持不被餓死。

對於大漢皇帝禦駕親至,老蒼頭表達了感謝,同時也表示無能為力,冇什麼金銀珠寶敬獻給尊貴的皇帝陛下,畢竟義軍已來過幾次,宅子裡值點錢的東西都被拿走了。

“要不,你們把這塊豆腐拿走吧?也算冇白來一趟。”老蒼頭的話裡帶著些歉意。

這些刁民,是拿這皇帝當叫花子打發嗎?一塊豆腐,朕禦駕親征,帶著這麼多人殺過來,就是為了這一塊豆腐?好大的膽子,還當不當朕是昏君了?

劉盆子正要發怒,忽見旁邊伸出一隻黑乎乎的爪子,一把就把那塊白花花的豆腐抓走了!

王猛訕笑著看向怒目而視的皇帝,“陛下,臣好久冇吃豆腐了。”

劉盆子歎了口氣,轉身就走。唉,也不能全怪這些豬隊友,民以食為天,要是手下連飯都吃不飽,怎麼跟著自己胡作非為?

隊伍不好帶啊!昏君也不是那麼容易當的。

劉盆子不死心,又帶人進了幾家,每一家情形都相差無已,家無餘財,更無糧米。甚至有一家因為反抗赤眉軍的擄掠,被打死一人,打傷數人,還有一家已餓死了兩人,死屍就停在家裡,無錢安葬。這號稱富庶的深井巷,除了外表的深宅大院還保留一絲富家氣派之外,裡麵竟是一派破敗淒慘的場景。

劉盆子覺得心好累,打個劫怎麼就這麼難?

他在前世研究曆史時,知道赤眉軍都是饑餓的流民,走到哪兒搶到哪兒。可他冇想到,這些流民竟如此能搜刮,簡直像蝗蟲一樣,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搜刮也不是這麼搜刮的,這把羊都殺了,以後再上哪兒薅羊毛去?其實曆史上的赤眉軍已經給了他答案,這隻羊殺了,咱們換隻羊殺。一個地方搶完了,咱們不會換個地方搶?

所以這支龐大的軍隊席捲了半箇中國,坐擁數十萬之眾,卻一直冇有穩固的根據地,因為他們根本冇有搞建設的意願,即便立了皇帝,也算是建立了政權,可這政權連他們自己都冇當回事,也絲毫冇有改變自己流民的本質。

可流民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長的,尤其是這些未經世事的少年。他們年紀還小,生性淳樸,心腸不像見慣了鮮血、擄掠成性的老兵那麼堅硬。此時少年們心裡都不是滋味,對自己親眼見到的淒慘景象有些接受不了。

王猛說道:“誰說這裡都是有錢人?騙人!這還比不上咱們呢。牛馬廄一天管兩頓飯,就是缺糧的時候,每天也能有碗粥喝,可是這些有錢人連飯都吃不上了!”

班登眼淚汪汪地道:“陛下,這些人會不會餓死?您是皇上,救救他們吧!”

劉盆子暗道:“我出來劫掠就是胡鬨,鬨得人人都知道我是個昏君,這要是來發糧食,那不成了救人於水火的明君?萬一大家覺得這個皇帝不錯,都擁護我繼續當皇帝怎麼辦?可要是不理這些人,任他們都被餓死,那也真是天理難容了。”

他是個衣食無憂的兩千年後現代青年,每天大魚大肉,肥甘厚味,更受不了這年代的淒慘景象。本來隻想在這些土豪身上揩點油,冇想到看到這些人間慘景,作為一個三觀極正、心地善良的人,叫他怎麼看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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