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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381.攔腰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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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譚的話裡透露出了重要的資訊,潁川太守馮異如今並不在潁川,而是出現在了河內。

兩人前幾天在河內碰麵下棋,馮異還說要桓譚早點回去,好再下一盤,桓譚回去能回哪兒?當然是邯鄲,當然,依舊要路過河內。

這麼說來,馮異或者是改任河內,或者是從河內路過,北上邯鄲去向劉秀述職彙報。

但是從他所走的路線來看,不像是進京述職,因為從潁川北上邯鄲不須經過河內,從河內走就有些繞遠了,那麼他必定是專門去的河內,這幾乎可以斷定,馮異已從潁川太守卸任,改任在河內郡內。

劉秀剛剛稱帝時,馮異任孟津將軍,領魏郡、河內二郡之兵,以劣勢兵力對抗朱鮪、李軼三十萬大軍,占儘了上風,打得洛陽兵出不了城。

馮異數次從河內渡河攻擊洛陽,對這一帶太熟悉了。劉秀改任他在河內有充分的理由,那麼潁川呢?潁川太守現在是誰?目前還不知道。

這個任命大概是新鮮出爐的,一般這種大的調動,漢情局會在第一時間得到訊息,然後通過秘密渠道送回來,可是現在漢情局的訊息還冇有到。

隻是一個人事調動,劉鈺卻從中嗅到了一絲危險和戰機。他立即召集洛陽幾名大將一起商議。

車騎將軍劉茂道:“馮公孫善戰,今年我軍數次試圖突破嵩山防線,進軍潁川,都被他阻住了,嵩山一線他守得甚是牢固,尤其是轘轅山上的轘轅口,在太室山和少室山之間,道路險隘,有十二曲道,將近複回,轘轅口扼其要衝,自成天險,很難突破。”

劉茂雖在伊洛大戰中打敗了馮異,但是勝得很凶險,當時馮異在正麵牽製劉茂,岑彭遠距離迂迴占據了宜陽,直接進逼洛陽。若不是連環霹靂車發威,打馮異一個措手不及,這次戰役勝負難料,稍一偏差,或許就演變成馮岑二人聯手取洛陽的經典戰役。

之後馮異固守潁川,在洛陽正南的廣城澤一帶和東南的轘轅口關隘佈下重兵,不僅保障了岑彭攻略南陽的後方安全,而且幾乎封死了伊洛平原的南線,使洛陽的輻射作用不能發揮。

劉茂數次派兵,試圖突破,都冇有成功。因此對於馮異的軍事能力十分認可,評價也很高。

他說道:“如此良將鎮河內,看來黃河一線要吃緊了,或許孟津渡是敵軍的主攻方向。”

“不!”皇帝斷然否定道:“朕不這麼認為,馮異大概是來維持大河防線的,偽漢主攻方向絕不在此。”

劉茂愣了愣,不知道皇帝為何如此肯定,但是眾人早就習慣了相信皇帝,大的方略都是他來拍板的。

劉鈺的判斷來自於前世的曆史記憶。建武帝劉秀對馮異的使用,向來是副攻手,雖獨當一麵,但其作用主要是保障劉秀主力大軍在彆處的軍事行為。

而馮異確實是軍事天才,他每每以劣勢兵力壓製對方大軍。威震洛陽就不用說了,三十萬人被他幾萬人壓著打。後來鄧禹兵敗長安,劉秀看鄧禹不管用,立即以馮異為征西大將軍,頂上去做救火隊員收拾殘局。馮異不負重望,以一支偏師在關中維持,越打越強,在對赤眉軍的戰鬥中屢戰屢勝,一點點扳回局麵。保障了劉秀主力在關東的清剿行動。

劉鈺相信,此次劉秀還是讓馮異獨當一麵,在黃河一線向南防守洛陽重兵,而他的主力一定是彆有所圖。

關鍵是劉秀的所圖在哪兒。

王虎道:“難道偽漢要強攻洛陽?”

這個可能是存在的。

洛陽東部是建武漢的河南之地,與伊洛平原有高山相隔,要從東向西進攻,必經虎牢關,那就是強攻的態勢。虎牢關是天下雄關,易守難攻,大軍不易展開,要從此進攻,怎麼說呢?太費力氣,而且可能效果還不太好。眾人一致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洛陽南部是潁川郡和南陽郡,如今岑彭攻略南陽,與鄧奉連月激戰,最擔心的就是洛陽漢軍南下,斷了他的後路,哪兒還有餘力從南向北進圖洛陽?

除非是劉秀親征南陽。

討論來討論去,眾將也覺得不太可能。

今年有天災,建武漢處於缺糧狀態,如果劉秀率軍親自南征,從邯鄲到潁川再到南陽,路程較遠,補給不便。潁川之糧供應岑彭軍隊還能勉強應付,但若是再加上邯鄲大軍,恐怕就要捉襟見肘了。

如此便須從河北或河內運糧,補給線比較長,打過仗的都知道,補給線增長一裡地,那就多了一裡地的消耗,運糧的民夫路上吃的要占很大的比重,太浪費。何況劉秀要攻洛陽,怎麼會繞個大圈子從南麵發兵呢?他當然要選擇最近的河內郡。

眾人商議半晌,最後達成一致意見,劉秀大概不會和建世皇帝直接決戰,他的主攻之地不在洛陽。

確定了這一點,劉秀的攻擊目標就呼之慾出了。

劉鈺麵容嚴肅,用手在輿圖上重重地敲了下去,低聲道:“劉秀所圖,必在河東!”

河東、上黨、太原三郡緊鄰河北,劉秀可快速出兵,快速補給,隻要占據河東,就與摸到了關中的大門,與建世漢的統治中心僅一河之隔。若從河東向西強渡黃河,進兵左馮翊,幾天之內就可抵達長安。

到那時,劉鈺在洛陽就呆不下去了,必定要馬不停蹄地回兵長安。

劉秀打河東,不僅補給線最短,方便出兵,而且是真正的攻敵之所必救,是一招好棋。

劉鈺堅信自己得到了正確的答案,立即乾綱獨斷,做出了戰略應對。

立即差人飛馬報河東、上黨、太原、雁門諸郡,命其迅速向東增兵,緊守關卡,將太行八陘完全封閉。重中之重是河內出入河東的箕關、河北出入上黨的天井關和出入太原的井陘,一定要派重兵,據險固守。

如果太行山一線被攻破,建世漢黃河以東的地區就可能全部淪陷,關中之地無險可守,完全暴露在劉秀的兵鋒之下。

以大魔導師用兵之犀利,一定會直搗長安,來一招黑虎掏心。彆說占據長安,就是把戰火燒到關中,對建世朝廷的經濟都是極大的打擊。

劉鈺下令關中馬上高速運轉起來,進入戰備狀態,從士兵、糧草等方麵全力增援河東三郡。為了統一指揮,劉鈺以征北大將軍田況行大司馬事,由他總督河東、上黨、太原三郡。

信使立即出發,快馬接力分頭傳旨,用不了兩天,皇帝的旨意就會抵達長安和河東之地。

安排好河東之後,劉鈺稍稍放下心來。

劉茂道:“洛陽大軍雲集,總要有所作為。陛下,臣願領兵出征,攻略周邊。”

劉鈺笑道:“劉秀要是拿不下河東,那他就有大麻煩了,咱們可以慢慢收拾他。”

奮威將軍穆弘急道:“陛下,彆再慢慢了,臣已經等不及了!天天在這兒乾吃糧食不乾活,臣都長胖了!”

眾人都笑。穆弘卻指著諸將道:“笑什麼?看你們一個個的,比我還肥呢!”

劉鈺道:“朕不會養閒人,你的糧食不會白吃。你也不用怕胖,朕要找個最難打的地方給你,保準你瘦下來!”

穆弘來了精神,拍著胸脯道:“最難打的交給我,誰也彆和我搶!”

皇帝便道:“聽說伊洛進入潁川的要道,有轘轅口卡在高山之間,據險而守,極難攻取,你可敢去嗎?”

穆弘立時便蔫了,張了張嘴冇說出話來。

他和王虎在那兒吃過大虧。在伊洛大戰後半段,他們追擊敵軍來到轘轅山,因為穆弘輕敵冒進,貿然進入山中,被潁川軍包圍,差點被全殲,多虧王虎拚死相救,才把他撈了出來。

穆弘對那兒有點心理陰影了,一聽轘轅山便冇了脾氣。

皇帝繃著臉道:“怎麼了?剛說過要最難的,這就打退堂鼓了?好吧!朕也不難為你,一會兒給你選個容易攻取之處。至於轘轅口。。。王虎,你去!”

皇帝話音剛落,穆弘已經跳了起來,“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個轘轅口嗎?我去!”

他一向爭強好勝,哪裡經得起皇帝這番激將法,一下子被刺激得臉色通紅,口口聲聲地叫著,非要去打轘轅口不行。

皇帝沉著臉道:“你一會兒去一會兒不去,當軍國大事是兒戲嗎?朕已命王虎去了,旨意已下,豈能更改?”

眾將都勸他,穆弘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堅持要去。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懇求道:“陛下,臣錯了!臣不該猶豫去不去,臣曾在那兒打過敗仗,原本是有些懼怕,但是臣想,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害怕敗戰?在轘轅山輸了,就要在轘轅山贏回來!那才配做陛下的將軍!懇請陛下再給臣一個機會,隻要讓我去轘轅山,您讓我做什麼都行!”

皇帝沉吟半晌,說道:“既然如此,朕便再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和王虎一道去。”

穆弘使勁磕了兩個頭,說道:“謝陛下!”

“先彆急著謝,朕還有個條件,你若是不能接受這個條件,乾脆就不要去了!”

“陛下,彆說是一個條件,就是一百個,臣都能答應!”

“冇有一百個,隻有一個!你不能再輕易冒進,萬事由你二人商量之後才能行動,但是最後的決定權在王虎。也就是說,你們兩個,鎮東將軍是主將,你是副將,你要受他的節製。”

穆弘毫不猶豫地道:“論功勞,他比我大,論官職,他比我高,論兄弟,他救過我的命,不管從哪兒一點來說,我都應該聽老王的!”

皇帝這才露出笑臉,指著他道:“這小子說話還一套一套的,好像挺講理的樣子,其實就屬他最混帳!朕都聽說了,上一次就因為你冒進,差點拉著王虎一起陪葬,這一次,你若敢再違軍令,朕就將你軍法從事!”

穆弘連連稱是,王虎、穆弘這一支進攻潁川的偏師就最先定了下來。

劉茂道:“陛下要攻潁川,難道竟是意在南陽?”

皇帝道:“二兄說的是,洛陽和南陽距離很近,隻是潁川兵一直隔在中間,我軍未能南下,如今我大軍雲集洛陽,若是再拿不下南陽,那就像穆弘說的,咱們這幾十萬大軍是吃乾飯的?潁川是南陽岑彭軍的根本,若是拿下潁川,岑彭就斷了後路,咱們便聚而殲之。若是岑彭跑得快,撤回了潁川,咱們便就勢兵入南陽,將洛陽、南陽、漢中連成一片。所以說,朕欲往潁川和南陽各派一支偏師。”

“陛下若派偏師下潁川、南陽,那麼主力向何處去?”

“向東!出虎牢關,順著大河進兵梁地、齊地,將建武漢從中間攔腰切成兩段!”

眾人都精神大振,這個戰略構想太宏大,太有誘惑力了,若能從西向東一路打過去,直抵黃河入海之處,不僅是將齊梁膏腴之地收入囊中,就是再向南的揚州也因此與河北之地斷開,到時是不是還會為劉秀所有呢?

劉秀來一招黑虎掏心,劉鈺便回敬一招攔腰切斷,兩個皇帝各自出招,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平倉將軍崔秀有點失落地說道:“那孟津渡一線反倒成了最清閒的了。”

“怎麼會閒?”皇帝說道:“北麵的馮異不會讓你閒著的。”

劉茂道:“兵法有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依臣看,孟津一帶要大造船隻,擺出渡河的架式。一是為吸引敵軍,減輕河內對河東箕關的壓力,二是若河內真有機會,也可以變虛為實,真的渡過大河,掃蕩河內,三是可預先為大軍東進準備船隻,控製大河水路,向東運糧。”

皇帝高興地道:“河間王說得極對,大河一線,要大造戰船,嚇也要嚇死對岸。把那些投石車在河岸上多擺一些,馮異要敢渡河作戰,先問問他的船能捱得下幾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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