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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389.缺德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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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川太守來歙剛剛上任半個月,基本沿襲了前任太守馮異的一套人馬。

漢朝太守的權力很大,所屬各縣的縣令、縣長的任免均由太守薦議,郡府的屬吏都由太守自己從本郡人中任免。太守掌握虎符、竹使符,以節製本郡駐兵。

一般太守上任都會對屬吏進行大調整,安排自己的人馬,但來歙初到,對郡裡情況不熟,又值洛陽對潁川和南陽大舉用兵之時,隻能是維持目前的秩序,保持人事穩定,以保證郡內諸事的連續性。

馮異治潁川政績卓著,他自從來任上,迅速平定潁川叛亂,依靠當地豪強,興農業,平冤案,治軍事,使潁川郡成為岑彭南征的穩定後方,可惜岑彭被鄧奉阻於堵陽,半年多了,還冇有什麼進展。為此岑彭收到了建武帝的詔書責備,說他勞師無功,大加訓斥。

劉秀將馮異改任至河內,是想讓他南拒洛陽,北圖河東。將來歙放在潁川,是看重他南陽新野人的身分,要他配合岑彭,迅速拿下南陽,以達成對洛陽的戰略包圍。

來歙接任後,把重點放在軍事上,在政事上依靠郡屬官吏進行治理。這些屬吏多來自當地豪門大族。

這也是漢朝政治的一個特點,太守是外來戶,屬吏由本地豪門把控,太守既要依賴當地豪族推行統治,又要打壓豪族,使這些地頭蛇不至於太過囂張,削弱太守的郡治能力。

在郡吏中,決曹掾是一個非常繁忙的職位,決曹掾掌罪法事,是地方司法官吏,負責處理訟事,判決案件,但是案子最後的決定權仍在太守。

在潁川郡,決曹掾格外重要,因為潁川在戰國時屬於韓國,有濃厚的法家學術思想,法家代表人物申不害和韓非都出自韓國。故此造成了潁川人喜歡爭訟的特點。

所以潁川的案子特彆多,而且百姓都比較懂法,決曹掾必須是律法行家,判決十分公正,才能讓爭訟雙方都服氣。

現任決曹掾郭弘正是這樣的行家,郭弘斷過的案子,冇有人會再上訴,潁川百姓有了糾紛,都來找他決斷,大家把他比做幾十年前天下有名的律法專家“東海於公”。

來歙十分看重郭弘,幾乎把全郡決獄之事全都交給了他。郭弘因此十分繁忙,常常住在官署中,很少回家,家中之事都交給兒子郭躬打理。

這天來歙正和郭弘等人議論一個郟縣的鄰裡爭地之案。忽見一個人在門口來回張望,郭弘便告罪離席出去,不一會兒回來,說道:“太守,拙荊忽發風疾,不能行動,不能言語,家中小兒慌急,請小人回去主事。”

郭弘向來歙靠了假,急急地上馬便走,因為慌張,幾次都冇上去。等他走了,來歙還向屬吏笑道:“郭曹掾事妻至孝啊!”

賊曹掾說道:“外人傳言郭公寵妾滅妻,如今看來到底是個傳言。”

郭弘隨孫子郭鎮回到家中,見郭躬、郭通都在等他。郭弘上前大罵道:“賊子,你兄弟二人要做這掉腦袋的事情,為何非要拉著郭氏一族人,如今做下這滅族的禍事,還來找我等何用?”

上前揪住郭通的領子,叫道:“將他扭送至郡裡,交由來太守處置,也為我郭氏除了這等禍害!”

郭躬急忙上前勸解,扶著郭弘落座。

郭通此時頗有些狼狽,他整了整衣冠,說道:“宗伯若打我一頓可以消了火氣,就是打死了,侄兒也不敢有怨言。若將我扭送郡裡,可以解了郭氏的禍事,不須宗伯動手,我自行前往,什麼罪過我一人擔了!”

郭弘道:“你擔得起嗎?這反叛大罪,非要破家亡身,血流成河纔可解之,如今。。。唉!”

郭躬勸道:“大人先消消氣,事情已然出了,也不能再收回去,互相埋怨也是無用,還是要各宗一心,共同想個法子應對纔是。”

郭宏道:“我初聞此事,腦子都亂了,你們可有什麼法子,說說看!”

郭躬已與郭通商量了半天,有了主意,說道:“父親,兒倒是想出幾個法子,不知該選哪一個,請父親定奪。”

“如今潁川關隘已失,無險可守,洛陽大軍自轘轅嶺一路殺來,旦日可至,依我看這潁川是守不住了。不如集結郭氏宗族,及門客奴仆,分發武器,趁來歙無備,攻入陽翟,殺了郡長官,獻郡歸降,則我郭氏可得獻郡大功,此為上計。”

郭弘連連搖頭,“陽翟城裡城外駐軍數千,便是賊曹掾所屬捕盜之吏亦有百餘,郭氏皆耕讀之人,不擅軍旅之事,鄉人又無膽,豈能攻占大郡,此事絕無可能。”

郭躬暗暗搖頭,父親上年紀了,膽子小了,不敢進取。郡裡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猝然發動,襲殺來歙,有幾十人足可成事。

郭鎮也說道:“祖父大人,孫兒平日多有一些夥伴,每日習練戰陣,效軍旅之事,孫兒願為郭氏而戰,立不世之功!”

郭弘怒斥道:“你一個黃口孺子,不知世態凶險,來太守為人勇武,多有計謀,汝等小兒焉能圖之?”

郭鎮還不服氣,辯解道:“南園的大兄,隻為獻了轘轅口便得封侯,祖父若能斬了來歙,獻了陽翟,也少不得晉爵封侯,此乃建功立業的良機,請祖父莫要遲疑!”

少年人對於建功立業總是格外渴望,尤其是有郭敬封侯之事,更刺激了十八歲的郭鎮,便是郭躬,此時還不滿三十歲,想法也未免激進一些,他已將這件事視為難得的機會,因此纔將襲殺來歙占據陽翟列為上策。

可郭弘說什麼也不肯,隻問中策。郭躬無奈,說道:“中策便是集合宗族,進入塢壁,據塢自守,等到漢軍到來,再起兵響應。”

郭弘半晌無語,說道:“下策呢?”

郭躬看了看郭通,郭通忙道:“下策便是將吾兄弟二人逐出郭氏,將侄兒綁縛,入郡首告,郭氏以滿門性命,向來太守哀懇,求其手下容情,饒過郭氏一族。”

郭弘點了點頭,讓郭躬三人都嚇了一跳。

“若是冇這滿門老幼,吾便選這下策,這纔是上策!”郭弘怒視了郭通一眼,又歎氣道:“來太守雖然愛重郭某,吾亦不敢以闔族性命托付,若郭氏從此斷絕,吾罪莫大焉!吾身為宗族之長,乾係重大,不敢犯險,吾選中策。”

聽他這麼說,郭躬等人才放下心來。雖然不是他們三人屬意的上策,但還是可以接受的。

郭躬道:“兒已藉口有盜賊入境,通告各宗,要他們做好準備,隨時進入塢壁躲避,並集結族中青壯,已發了武器下去。”

郭弘冷笑道:“若吾未歸,汝等便要率族中青壯,殺入陽翟了吧?”

郭躬跪地請罪道:“兒不敢,事出緊急,兒先做準備,等父親決斷。父親,兒還有一計,可聯絡原氏一同舉義。”

原氏亦是潁川大族,漢宣帝時,趙廣漢任潁川太守,誅殺郡中豪強原氏和褚氏的首腦人物,使原氏受到極大的打擊,但是豪強的底蘊尚在,過了幾十年,原氏又慢慢複興,隻是此時行事低調了許多,也安分了許多。

郭氏與原氏有姻親關係,郭弘的女兒許配給了原公的長子。兩家關係算是親密,但是郭弘不覺得原氏會隨他們一道起兵。

“原公老了,膽小,為人又過於謹慎,唯郡縣長之命是從,恐怕聯結不成,反失機密。”

郭躬道:“兒有一計。可使人假稱母病,接吾妹回家探望,吾妹之子寶兒年幼,必定隨她一道,寶兒可是原公的長孫,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將他留在塢壁,萬一有什麼閃失,可引原公為外援,到時他顧惜長孫,說不定就與吾家聯結,共圖來歙。”

郭弘指著他罵道:“你這逆子,淨出這缺德的主意。。。還不快去接你妹!”

郭通忍不住腹謗,這老爺子嘴上說著仁義道德,其實還不是和他兒子一樣缺德。

郭氏上下忙亂起來,銅鐘敲響,招呼族人進入塢壁躲避。

早在新莽末年,郭氏便修了這塢壁,積穀存糧,準備兵器,以躲避盜賊。之後數年間,潁川郡戰亂頻仍,先是流民亂郡,之後更始朝官吏入駐,再之後建武皇帝派兵來攻,剛剛平定,又爆發了嚴終、趙敦和賈期的叛亂,馮異帶兵平定之後,才稍稍安定。

郭氏族人及附近貧苦農民依附於郭氏大宗,一遇盜賊,便進入塢壁躲避,塢門一關,自成體係,青壯上城守衛,盜賊不能入。

一聽銅鐘敲響,百姓便紛紛向塢壁中去,有人嘀咕道:“這好好的,怎麼又來了盜賊?”

“世道亂啊!多虧大宗守護,允我等進入塢壁,否則連個藏身之處都冇有!”

忙亂了整整一天,族人皆已入塢,郭躬之妹也接了來,果然帶了寶兒,更令郭躬驚喜的是,連他的妹夫原氏長子也一道來了。這下好了,原氏兩代人質落入了郭氏之手。

至夜,塢門關閉,青壯們準備兵器,上城守衛。

第二天一早,有一人一騎大喊著“急報,前方急報!”衝進陽翟城,直奔太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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