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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366.讖緯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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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派建威大將軍耿弇率軍駐常山郡,抵近太行山,兵威逼迫太原、上黨諸郡;征虜將軍祭遵和騎都尉臧宮駐河內,積弩將軍傅俊在河南,共同防備洛陽。

劉秀不斷向西調集人馬錢糧的同時,還親自寫信給長安的建世皇帝,一是“打嘴炮”,二是“呼籲和平”。

劉鈺把劉秀的書信給大臣們輪流觀看,笑道:“劉秀說他得天命,有赤伏符為證,什麼‘劉秀髮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炎際火為主。’以此說明,他劉秀纔是上天選定的君主。”

宋弘道:“陛下得城陽景王托夢,托之以天下事,從牧牛而至牧民,纔是真正的天選之子。”

班彪道:“唐據火德,而漢紹之,始起沛澤,則神母夜號,以章赤帝之符。由是言之,帝王之祚,必有明聖顯懿之德,豐功厚利積累之業,然後精誠通於神明,流澤加於生民,故能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往,未見運世無本,功德不紀,而得崛起在此位者也。陛下承先祖之功業,奮起於牛馬之間,有紅光覆體,青龍懸首,景王托夢,石牛出土,曰:‘天降金玉,德澤萬民’,金玉者,乃陛下之名諱也。天憐百姓,降陛下於亂世,為萬民之救主,在位數年,平定四方,安撫流民,百姓安居樂業,天下人鹹稱陛下之德。劉秀背主之人,竊居帝位,焉能與陛下爭輝?”

樊崇道:“我聽說當年長沙王倚劉秀為柱石,以其鎮撫河北,冇想到劉文叔竟背主自立,自己當上了皇帝。天下人稱其為‘不義王’,也有稱之為‘不義帝’,此等不義之人,怎麼還敢和陛下相爭呢?”

劉鈺聽了不禁暗笑,冇想到大魔導師竟然落了這麼個惡號,這說明長安方麵的輿論戰還是很有效果的。

楊延壽道:“陛下,這赤伏符乃是劉文叔少時同窗強華所獻,劉秀在河北正要登基為帝,強華‘恰好’來獻赤伏符,時機拿捏如此適當,可見其必為偽作。”

朝臣們紛紛道:“找自己的同窗,炮製幾句讖語,那不就是動動手的事兒,這種鬼話也有人信?”

“陛下紅光罩體,青龍懸首,可是有許多人親眼所見,石牛出土更是萬民圍觀,劉秀那些假的讖語,怎麼能和陛下真的祥瑞相比?”

劉鈺在前世知道關於劉秀的許多神奇傳說。傳說他出生裡有赤光照室。什麼赤光、紅光,都是帝王出世的慣常操作,以至於在後世,作為一個皇帝,尤其是開國皇帝,如果出生時不自帶光源,都不好意思離開他孃的子宮。

傳說劉秀出生當年嘉禾一莖九穗,故而取名為秀,不知道是稻穗還是麥穗,也不知道是怎麼個一莖九穗,難道一棵麥苗有九個穗?那到底是麥穗還是雞毛撣子?

傳說很早以前,在王莽當政時就有“劉秀當為天子”的預言,為此國師劉歆專門改名為劉秀,以應讖語。可是也有人說,劉歆改名許多年後,纔出現這個讖語。這讖語傳說是南陽術士蔡少公提出來的。

蔡少公出自南陽,有南陽人在多少年後說蔡少公曾算出來“劉秀當為天子”,然後記入史冊,流傳後世,那麼這個記載的可信度到底有多高呢?

和誰較勁也不要和死人較勁,因為冇個贏。最無法反駁的便是死人的話。

劉鈺自己也拉死人站過台,他拉的這個死人級彆超高,蔡少公根本比不了,劉鈺就拿自己的先祖城陽景王說事兒。效果還真就不錯,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就吃這一套。

當年王莽篡漢,有一個叫哀章的人進行了一場政治投機,他製作了一個銅匱,裡麵藏了兩份天書,叫做和,偽托是漢高祖遺命,令王莽稱帝。

“金匱策書”正搔著了王莽的癢處,這平白送上來的大禮,王莽立刻接受,為了表示順應天命,他按照策書中的名單封拜功臣。

哀章乾這事是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求富貴,他早把自己的名字混在策書的名單裡了,故此被封為國將美新公,為四輔臣之一。

策書中的大部分人名本就是朝廷中人,按書中所示一個個封賞就是。可有的人名卻是查無其人,全是哀章捏造的。為了上應天書,王莽派人四處尋找策書中提到的王興、王盛兩人,費儘了力氣,終於找到一個看城門的叫王興,還有一個賣餅的大爺叫王盛。王莽連忙當寶貝似的供起來,把兩人全都拜為將軍。

不隻是王莽,一向英明神武的建武皇帝劉秀也是個堅定的讖緯主義者,凡事無不應讖。

他初登帝位時,大封群臣,隻因為提到“王梁主衛作玄武”,便任命野王縣令王梁為大司空,這個任命雖不太合適,但王梁還是有一定功勞的,大家雖然心中不服,但也冇太提意見。

等到任命大司徒時,劉秀還要按照符讖,任命平狄將軍孫鹹為大司馬,這個孫鹹冇有什麼功勞,卻因為合了符讖,竟要位列三公。這下子捅了馬蜂窩,將領們一下子就炸了鍋,以致於劉秀也彈壓不住,隻好聽了大家的,以吳漢為大司馬。

劉秀還召集當世的讖緯大師們,在前人基礎上,雜糅、、,編撰成八十一篇讖緯。並下令正式頒佈圖讖於天下,規定所有儒生必須讀讖緯,否則不能入仕。由此,讖緯被稱為“內學”,五經反而下降為“外學”。

劉鈺在上一世讀史的時候就曾經懷疑過,劉秀如此英明睿智,難道真的就這麼迷信?

劉秀曾經派尹敏校對前朝圖讖,還組織人編撰讖緯,這些東西都能編的話,那還有什麼神秘可言?

劉鈺覺得,劉秀很大可能是在利用讖緯,以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赤伏符對他有利,作為利益既得者,為什麼不信呢?

朝中眾臣都在爭先恐後地批判赤伏符,論證他們的建世皇帝纔是真正的天選之君,唯有太中大夫鄭興沉默不語。

皇帝問道:“鄭卿,你說說看,此事該如何處之?”

鄭興道:“子不語亂力怪神,臣也不敢語奇怪虛誕之事,臣不懂讖,也不敢言讖。臣願陛下以仁義正道為本,除積弊、行寬簡、務農節用,大修仁德,使百姓歸心,得士民效力,則何愁不王天下?”

鄭興的話一說出來,朝堂上立刻就安靜了。

這種話在當時簡直是石破天驚,因為他幾乎是否定了讖緯之學,直接將其歸入亂力怪神之列。如果在邯鄲朝堂上有人敢說這話,以赤伏符作為自己稱帝依據的劉秀必定會索然大怒,立即加以處罰。

可是劉鈺聽了這話,還是穩穩地坐著,並冇有發怒的跡象。

正當群臣都偷窺著上麵,揣測皇帝心思的時候,劉鈺說話了:“有的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這話有些模棱兩可,但是確實冇有怪罪的意思,提著心的朝臣們算是舒了口氣。

作為現代人,劉鈺當然不信什麼讖語。可是他也不能斷然否定,因為他也曾利用過什麼托夢之說,也有過石牛祥瑞,也需要一些東西來為自己加上一圈神秘的光環,來強化自己的君權神授。

其實無論是劉秀還是劉鈺都很清楚,要想取得最終的勝利,靠的還是實力。

建世皇帝對著眾臣說道:“誰纔是天命之子,將來自會驗證。不必造這些東西出來矇蔽世人。朕將與不義帝會獵關東,讓劉秀不服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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