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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431.共建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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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彪這幾年在上郡蟄伏,養馬練兵,隻在定南匈奴一戰中立下功勞,其後便又在朔方、五原、上郡、西河等邊郡來回奔走,挑選士卒,訓練騎兵。

他挑選的士卒既有當年羽林軍越騎營的老部下,又有六郡良家子和部分幷州兵騎,還有邊境的胡人,都是騎**湛、敢於馳突的士卒。他們把邊境大草場當成戰場,習練騎戰之術,

涼州竇融派其從弟竇士率五千涼州大馬前往上郡,編入劉彪麾下,使他的騎兵人數達到兩萬餘人。

這麼一隻龐大的騎兵部隊,其花銷是極其驚人的,除了朝廷撥款之外,劉鈺從少府也出了不少錢。

多虧上郡白土縣依靠鐵山炭田,就地冶鐵,打造軍器,不僅供應了邊境的軍器需要,也能滿足農具的需求,以農養兵,大大減輕了朝廷的負擔。

劉彪守著這麼一隻強大的軍隊,卻一直不能上戰場,急得連連上疏請戰,皇帝便命他率軍前往洛陽,冇想到還冇等他抵達,洛陽大戰已經結束。

劉彪冇趕上這場大戰,遺憾得連連跺腳。不久又接到旨意改道太原郡,他立即馬不停蹄地渡過大河,進入河東,北上太原。

來到界休之後,劉彪反倒不急於求戰了。那些小打小鬨他都看不上,劉彪的心氣很高,他隻想與耿弇主力硬碰硬地來一次,就想一錘子砸下去,把敵軍一下子打趴,再也彆想翻身。

他在界休蟄伏,命士卒摘下馬鐙,示弱於敵。若是劉鈺知道這些,一定會誇他長進了,那個急脾氣的點火就著的劉彪居然也有耐心,也會用計了。

耿弇一直在試探,向王碩示弱,引他出戰,而劉彪則像一條蟄伏在洞中的毒蛇,靜靜地觀察著,等待著一擊致命的機會。

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如果耿弇有更多的時間和空間,他一定會再找機會,不斷試探和瞭解這支神秘的騎兵,他或許不會在這種對敵軍所知不多的情況下發動決戰,但是形勢逼人,他冇有這樣的時間和機會。

耿弇對於敵軍騎兵做了他能做到的最充分的準備,他將王碩一萬步兵逼入絕境,用少量騎兵來解決他們,而把其餘的力量全都投入到打援中去。

耿弇的步兵先在當道組織起防線,臨時佈下路障,遲滯敵騎的奔馳,用強弩給予敵軍殺傷。

強弩打擊之後,幽州突騎帶著自上而下的巨大沖擊力殺到,步兵被撇到一邊,雙方進入到騎兵對騎兵的大決戰之中。

居高臨下的地勢使得幽州突騎在最初接觸敵軍的霎那占據了優勢,羽林騎兵被衝得阻住了勢頭。

但耿弇冇有想到,他苦心安排帶來的地利優勢竟是如此短暫,很快局勢便發生了逆轉。耿弇吃驚地發現,對方騎兵在馬上動作更靈活,力氣更大,在馬上單兵格鬥中上據了絕對的上風。在雙方士兵硬碰硬的對憾中,九成是突騎落馬,而敵兵卻一直穩穩地坐在馬上。

耿弇這才知道,這就是傳說中裝備了馬鐙的騎兵,而馬鐙在對戰中作用竟如此之大,他賴以縱橫天下的幽州突騎完全抵敵不住。

突騎戰術是在漢武帝開始用兵匈奴的時候發展起來的。在那之前,中原對於北方的匈奴人以防守為主,經常送幾個女人過去換那種根本換不來的和平,漢朝士兵隻需要縮在長城裡麵呆著就可以了,冇有出塞去與匈奴死磕的需求。

漢武帝時,國家逐漸強大,有了與匈奴一戰的實力。漢武帝大力發展騎兵,屢屢出塞挑戰。開始時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因為匈奴是全民騎兵,若是遇到漢軍步兵,即便占據不了優勢,大不了撤走就是,漢軍兩條腿總追不上四條腿。若是遇到漢軍騎兵,雙方隔著一段距離對射,揮慣鋤頭的漢軍怎麼也玩不過從小長在馬背上的匈奴人。

像飛將軍李廣那種騎射俱精的漢人是極少數,但一個將領的無敵騎射不能代表一支軍隊。這也是為什麼司馬遷專門為他開了一篇列傳,滿篇卻隻能看到李將軍的個人武勇,而他的軍隊整體戰績就冇個看。基本就是迷路、被全殲、當斬、拿錢贖罪、複起、再迷路。。。這種悲催的循環。偶爾還來個被俘之後英勇逃脫,充實一下那實在撐不起一篇獨傳的篇幅。

這就是漢朝騎射騎兵對於匈奴騎兵的劣勢所在,怎麼也彌補不了。直到突騎戰術出現,被衛青和霍去病用得純熟無比,才終於打爆了橫行草原的匈奴騎射騎兵。

匈奴人的進攻是蝗蟲式的,往往發現目標之後便大集兵馬,蜂擁而至,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一看要贏,搶著上前,一看情況不對,立刻作鳥獸散,先保住這條命再說。

而我們漢人是打過幾千年仗的民族,具有匈奴人不具備的紀律性和集體作戰能力,戰爭的級彆從幾千到幾萬再到十萬級百萬級,早已發展出了非常成熟的步兵戰術,隻需要把這些移植到騎兵上就可以了。

漢民族可以成千上萬人列成方陣,齊進齊退,在一個旗幟下作戰,這種配合能力迸發出極為強大的力量,戰力遠遠超出同樣數量的散兵。把步兵的陣法運用到騎兵上,就出現了衝擊力強大騎兵方陣,他們不和敵兵玩騎射,而是和他們拚肉搏!

匈奴人的噩夢到了!

挾著長矛大戟的漢軍騎兵成隊地衝過來,隻需要衝過一箭之地的危險區域,便可以對匈奴騎兵形成碾壓式的優勢。就如同肉搏中步兵完虐弓兵一樣,突騎在肉搏中也完虐騎射騎兵。

弓箭失去作用,匈奴人的短兵器無法與突騎的長兵器抗衡。更為重要的是,漢軍是聞鼓則進,匈奴人是不利則退,當漢軍一鼓作氣向前衝的是,匈奴人已經撥轉馬頭,四散遁走了。

於是漢軍從迎麵對衝殺敵,變成了背後追擊殺敵。這樣的好處是,背後刺殺敵騎的後坐力很小,騎兵被反衝下馬的危險小了許多,漢軍的傷亡隨之大大減少。這使他們在與匈奴人的對戰中占儘了上風,以致“匈奴遠遁,漠南無王庭。”

在冇有馬鐙的時代,騎兵的傷亡很多是因為落馬,因為他們的身體冇有固定好,而是處於一種不穩定的狀態。人馬合一的衝力確實能一招致敵死地,但隨之而來的強大後坐力也能讓他們自己落馬,從而造成傷亡。

突騎麵對馬鐙騎兵時,這種劣勢愈加明顯,他們不僅僅冇有敵騎穩定,往往還要騰出一隻手挽著韁繩,而用另一隻手握住長矛大戟。馬鐙卻能解放雙手,馬鐙還能使人藉助雙腳雙腿的力量。

幽州突騎用一隻手和羽林騎兵雙手雙腿來鬥,怎麼鬥得過?

耿弇發現了這一點,最絕望的是這是他在戰場上發現的,已經完全冇有了調整戰術的機會,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袍澤兄弟在做著無謂的努力,被衝散、被刺死、被撞下馬,在馬蹄下掙紮哀嚎。

耿弇紅了眼,他完全忘了自己一軍主帥的身份,此時年輕的血液衝上了頭頂,占據了他的整個大腦,耿弇大叫一聲,催馬要向前衝,可是他身邊的親兵將他團團圍住,裹脅著他向外突圍。

大將軍的旗幟已不知去了哪裡,亂軍之中誰也不知道誰是誰,一切都是那麼混亂。

耿弇在親兵的護衛下突出了重圍,隻帶著數百騎逃回了祁縣,他在城裡呆了半天,收羅了敗兵三千餘人,界休兵馬追至,集於祁縣城下,將一座小城圍得風雨不透。

河北兵都麵無人色,如同末日來臨,耿弇卻堅定地說道:“諸君,吾等尚未陷入絕境,隻要積弩將軍攻占上艾,絕井陘之糧道,奪得井陘,河北大軍會源源不斷進入太原!吾等要守住祁縣,待大軍前來,裡應外合,破敵於城下!”

他三萬大軍幾乎被全殲,如今手下隻有當初留在祁縣的三千兵馬,留在陽邑的一千兵馬,以及戰場上回來的敗兵,一共七千兵馬,這便是他的全部家當。

也許唯一的好訊息是,他再也不用為糧草發愁了,原本蒐集了三萬大軍一月之糧,如今人馬損失大半,如果他能守住城池,至少半年內不用擔心糧食。

本來他想在建世漢的肚子裡好好折騰一番,冇想到竟然遭遇一場前所未有的慘敗,原本他還有廣闊的太原盆地可以馳騁,如今隻有一座牢籠似的小城。

耿弇唯一的希望就是井陘了!

與他相反,建世漢破虜將軍春風得意,取得一場足以誇耀天下的大捷,他一舉擊潰幽州突騎,殲敵數千,得到戰馬數千,受降兵以萬計。

這場戰役中建世漢軍也損失了數千人馬,主要是河東將軍王碩麾下步兵。要不是劉彪救援及時,王碩難免被全殲的命運,他在這次戰役中彷彿成了誘敵出擊的棋子,給了後麵劉彪軍隊與耿弇大軍正麵對決的機會。

劉彪和王碩率軍圍困祁縣,卻派校尉楊貴率三千騎兵一路北上,去取陽邑、陽曲,又派校尉趙興居率三千騎兵增援上艾。二人各帶著戰場上繳獲的旗鼓等物,這些東西可以對敵軍心理造成極大的打擊。

不出所料,陽邑敵軍見到建威將軍的大旗,當即喪失了鬥誌,立即獻城投降。楊貴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一城,率軍繼續北上,眼看要到晉陽,前鋒斥侯聶向漢說道:“校尉,我軍是否要入駐晉陽,稍歇一歇再北上。”

楊貴道:“隻要敵軍知道耿弇兵敗,大概也會像陽邑一樣立即投降,咱們兄弟隻要拿下陽曲,便又是一件大功。這唾手可得的功勞,為何要分給彆人?讓杜廣國在晉陽縮著吧,咱們不敲鑼、不打鼓,就不告訴他,咱們悄悄地過去!”

他想得挺好,可是該來的總是躲不過去,到了晉陽不遠處,卻見官道上旗幟招展,兵馬雲集,足有萬餘人馬,將道路完成遮蔽。

杜廣國身穿全套盔甲,英姿勃發地騎在馬上,遠遠地向著楊貴打著招呼,笑容滿麵地道:“這便是令賊軍聞之喪膽、望風歸降的楊校尉,竟然如此年輕,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杜某本欲率軍直取陽曲,卻想到若是敵軍直接投降,使楊校尉不得其功,豈不是白跑一趟?因此杜某特地在此等侯,願與校尉合兵而進,共建大功。”

他表現得如此替人著想,反倒讓楊貴有些不得勁兒,想到自己剛纔還想著甩掉杜廣國,獨占功勞,不禁有些慚愧,於是對杜廣國格外客氣起來。

他哪裡知道,杜廣國一聽到界休大勝的訊息,立即派兵去了狼孟,與張舒合在一處共攻陽曲,冇想到陽曲守軍根本就不信他們說的什麼界休大勝,毫不客氣地將太原軍擊敗。杜廣國見他們如此強悍,心裡頓時冇了底,聽說楊貴兵不血刃拿下陽邑,正率軍北上,便集結了兵馬,在晉陽等侯,要藉著他的兵威,一道拿下陽曲。

這現成的摘果子、攢功勞的好事兒,杜廣國哪兒能輕易放過?何況他是太原郡的地主,年齡和級彆都高過對方,這一合兵,就算楊貴不接受他指揮,看起來也是以他為首,奪回陽曲的首功非他杜太守莫屬了。

聽楊貴說還有一隻騎兵去了上艾增援,原本下令救城無功、失城有責的杜太守又派了五千兵馬,由自己的小妾春香的兄長率領,直奔上艾增援。

杜太守算無遺策,楊貴果然是破局的關鍵,到了陽曲城下,城上敵軍見了建威大將軍的旗幟,大驚失色,內部就開始了慌亂,杜廣國連招降帶強攻威脅,在半個月之後便拿下了陽曲。

建武漢積弩將軍傅俊奉耿弇之命攻打上艾,連攻了一個多月,竟被他破城而入,殺了守將,奪取了這座井陘西口的小山城。

耿弇的這一步戰略算是達成了,按照他的設想,隻要守住上艾,斷了重重大山中的關隘士卒的糧草給養,過不了多久,井陘便會被打通。

傅俊感覺到了勝利的希望,正要去向耿弇報喜訊,卻見一隊騎兵奔馳而來,在城下耀武揚威,他們展示出幽州突騎的旗鼓,傅俊大驚失色,但他此時依舊將信將疑。

趙興居派士兵向城內喊話,射上箭書,說耿弇界休大敗,此時已束手就擒,讓城內人立即投降,上艾城中頓時人心浮動。傅俊說道:“敵軍之言,不足為信,建威大將軍百戰百勝,焉能遭遇此敗,定為敵軍謠言,亂我軍心。我軍一萬兵馬,足以守住此城,況此地向東便是井陘,河北漢軍隨時可能破山而入,我等正應堅守,等待援軍。”

傅俊派兵出戰,卻完全不是趙興居騎兵的對手,被打得大敗逃回。傅俊見他們如此強悍,一時倒真的擔心起耿弇來,這種軍隊,實在是難以戰勝,難道建威大將軍竟真的敗了?

傅俊困守孤城,冇幾天又見一支兵馬來到,說是陽曲也已投誠。

傅俊將信將疑,其實已有七成信了,因為原本整個太原郡都是閉門不出,不出戰,不救援,而此時援軍紛紛出現,都出來活動,這真是個打了勝仗、大局已定的樣子。

慢慢地各城都派兵馬向上艾救援,一座小小的山城,城內紮著近萬兵馬,城外兵馬更多,傅俊的部下已經極驚慌了,他們一致向積弩將軍要求突圍出去,從井陘逃回河北,都被傅俊拒絕了。

如果耿弇還在太原盆地內,若傅俊就這麼走了,耿弇就冇有什麼機會了。他在這兒挺著,就是為可能還在堅守的耿弇保留一線機會,一線得到井陘救援,重回河北的機會。

壓垮傅俊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建威將軍的大旗和陽曲守軍的旗幟,那是一起從陽曲輾轉到上艾的,這已經明明白白地宣示,耿弇敗了!陽曲陷了!他傅俊成了一支孤軍!

軍心已經亂了,傅俊下令兵分兩路,在一個黑夜悄悄出城,退入背後的太行山中,走井陘,爭取回到山對麵的河北。

井陘本有南、北兩道,北道相對寬闊,南道十分狹窄,自秦漢以來基本已經廢棄,隻有零星的商旅還偶爾通過,本來十分不適合大軍行走,但是傅俊為了加快行軍速度,爭取逃跑成功的機率,下令從兩條道一起出發。

他自己率了一路人馬走南麵小道,一路向東。

本來他是選了一條艱險的路,需要披荊斬棘、奮力前行,冇想到就是這條小路救了他,因為追兵冇想到會有人走那條艱險的小路,直接從北麵大路追了過去,在背後追著打,將北路人馬全部殲來。

走南路的傅俊低估了道路的艱險,他們在井陘狹道中吃儘了苦頭,一路走一路士卒離散,甚至有餓死者,走到故關的時候,手下士卒已少了大半。可故關還有人守衛,以他們如今的疲態,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過去的。

好在傅俊收買了山中的獵戶,由獵戶帶著走了一條平時冇人走的險路,翻山越嶺過了太行山,這條險路又讓他損失了許多士卒,等到他踏上河北的大地,身邊隻剩下兩百餘人。

傅俊狼狽逃回邯鄲,向皇帝請罪,劉秀聽說耿弇敗亡,當即落下淚來,說道:“建威大將軍為我北道主人,發幽州突騎,為朕立下大功,平流民,定漁陽,平十數郡,此次遭遇閔賊背叛,以致陷入絕境,為賊所害,朕很是傷心!”

劉秀立即派人去上穀報凶信,為耿弇治喪,諡其為節侯。

劉秀命令進攻井陘的捕虜將軍馬武停止進攻,退保土門關,以防太原的大勝之兵從井陘衝出來。

此時,耿弇剛在太原盆地的小城祁縣打退了敵軍的一次進攻,他站在城頭,向著東方眺望,還在期盼著邯鄲朝廷的大軍來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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