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前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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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鄉的次日，微雨綿綿。

整間屋舍似被陰雲籠罩，昏暗異常。

我坐在沙發邊呷了一口咖啡，打算接著籌備關於這個故事的素材。過了這許多年，很多事記不真切，關於這裡的記憶占據了所有，隻不過竟一件歡愉都未曾尋見。

已是盛夏了，舒爽的深冬早已離我遠去，見不到任何關於它的蹤跡。停電是在快午間的時候，當時的我方整理寫好約為一千字的一段內容，隻見眼前的筆記本電腦中發出一聲沉悶地呼救，客廳的燈驟然關閉，麵前的電視機也猛地黑屏了。喂？我先說起，你說我點子背不背，好容易來這邊，結果還停電了。什麼？咋停的？父親的回答聲傳入耳中。簡單交代了情況之後，那頭便有些急火地說，你從電視機櫃下麵的抽屜裡把電卡找出來，到樓下插一下去。

老宅所在的樓是四號樓的正數第五個單元，一棟單元樓上住的人與浚河南邊高樓住的人自是不能比，一層三戶，共六層，也就是十八戶人家，據我所知是都住得滿滿噹噹，冇有哪家空缺。電錶箱卻並不似尋常的各層一個，而是要統一到一層去充。據父親所言，這電卡上有十塊錢的應急電費，事到如今，我倒隻好準備收拾下樓。換了一件淺灰色的短袖，拿著鑰匙，踩著拖鞋出了門。下樓還算快些，插好之後邊向父親撥通電話，邊緩慢朝上走。

掛斷電話的時候，我剛好走進家門，反鎖後試著開燈，果真恢複了光明，在這樣小雨一下一整天的日子裡，冇有電那便是徹底的與文字工作斷了絕。看向WPS的左上角，我速度地按下了儲存鍵，這才放了心，合上電腦，準備找點吃的。

你說我吃點什麼呢？我朝電話那邊問，我一個老州沽人，竟然不知道州沽有什麼好吃的，唉……彆灰心，反正現在大家都已經不在州沽了，我們幾個裡麵或許隻有我還時不時地回來逛逛，和你們分享分享這裡的變化。他的聲音比尋常更加穩健。我當然知道，要不是我休學了，現在早就讓我父親帶我去紹興遊玩了，我邊碼字邊跟他說，我們平常都吃些什麼？小學的時候。鄭曉的聲音漸漸在電話那頭明晰起來，咱們小學的時候冇怎麼一塊吃過，每次說要一同聚會的時候幾乎都吃的是小區門前那排商鋪的龍哥烤肉。你這不是廢話嗎，現在又冇到夜裡，哪來的烤肉吃。彆生氣啊，我這不是給你想辦法呢嗎？鄭曉那邊傳來水聲，他應該是在洗臉，你說你這不是回來了嘛，又是為了寫小說纔回來的，那你過去跟那老闆照實說，說不定還真能坑到一頓飯呢。

我這次回鄉之旅的確平平遭遇坎坷，然而鄭曉這個人的話卻也並不是毫無用處，他的確讓我想起了一個絕佳的故事應該具備的一個條件——一家經常出入的館子。而這家館子自然就隻能在我的筆下出現唯一的一個，那便是在電話中提到了的那家龍哥烤肉。

2021年7月22日，微熱之雨。

漢市一行回來後，身上彷彿有一陣名為孤寂的風縈繞在四近，令人無比的超脫。這種情感似乎永遠纏繞在你的心底，在這片微熱的雨中。

咱們去後麵那林子，說話的是周冉，我們去那裡講鬼故事吧。為什麼？旁邊的男聲插進來，我可不想聽什麼破故事。跟你說了嗎！我跟陳年說呢。周冉似乎是略帶著些許憤怒，她的雙手握拳，不過一兩秒鐘就砸到了那人的身上。鄭曉感到一陣劇痛，猛地朝後退了幾步，你神經病啊！過了這麼多年一點長進也冇有！你說什麼？兩人開始爭吵起來。

夜已經寂了，回房的時候你還特意從門口的便利店買了兩罐啤酒，準備淩晨的時候喝。是什麼時候開始酗酒的，你也記不清了，這件事好像就是有個人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正常人都會猶豫，準確的日期自然冇幾個能記清。但每次在喝完酒之後，神經促動著你躁動不安的身體，在那一瞬間才能記起所謂的開始酗酒的那一天。

這日夜裡，原本打算喝兩罐啤酒就安然地睡去的你卻接到了一個久未來電的號碼……

母親，是我……我挺好的，現在正準備睡了……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自己快樂就行了……我不再想要聽你這些東西了！我累了……我自然知道這件事，不是父親不讓我給你說的，是我自己不想跟你說，行嗎……為什麼，你還能問出這句話，你自己想想自己乾了些什麼事，還有臉來問我，光天化日之下啊！如果不是你！那天要不是你，他能死嗎！他能死嗎……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冇用的了，咱們以後還是彆聯絡了。

你掛斷了電話。

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對於你來說，便比冬日裡的那塊寒冰融化的時間還要長。你那兩瓶啤酒顯然是冇了用，酒精在這一刻麻痹不了你的記憶開始無儘地復甦，你感到十分地痛苦，明明好容易忘記的事情卻頻頻地出現在腦海中最重要的位置上，你倒在了地上。

你的神經似乎打了結，開始了無聲的呐喊。你伸手想要拉開眼前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救命……你叫出了聲，但可惜的是，哪怕是在這樣空蕩的夜裡，也冇有人會聽見你的那聲救命。你奮力地趴在地上，櫃子裡的三四個藥罐被撒了一地，下身開始抽搐，將那把藥全部塞進了嘴中，一伸手卻又把啤酒罐打倒在地上，那裡麵卻冇有一滴酒。你難以下嚥，隻好拖著自己無法動彈的下半身緩緩朝那扇猶如救世主的房間門爬去，當你的雙手用儘最後一絲氣力按在握把上時，一切便在那一瞬間恍開了神，直直地朝後倒去，在昏厥之前，你看到了母親的笑容，宛如聖母般的笑容。

之後，便是一片死寂中一把扯開天際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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