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入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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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捲起暮氣，鼓動寬闊船帆，船頭破開水鏡，故鄉愈發遙遠。河麵並不多開闊，岸邊是青山連著青山，起伏之間，向後湧動著流去了。錢尚海站在甲板上，凝望流動的山與水，一時竟有些癡了。“很美吧。”胡崇山來到他身後，眼神放空，望著遠山，“我當年第一次走出大山，見識到天地廣闊，便在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轉過頭，盯著錢尚海，“每個人都要有淩雲之誌！如果我有機會看到更廣闊的天地，更壯美的風景，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抓住這個機會！”錢尚海笑道：“您一定有機會的！大伯聘我上船，如今我倒有些無所事事了。不知大伯可有什需要我去做的？”胡崇山拍了拍錢尚海的肩膀，“你小子體力不弱，比碼頭勞工強上太多！有你幫我裝卸貨物就夠了，平時冇什需要你幫忙的。”錢尚海左右看去，隻見拉帆掌舵者都在各自崗位，兢兢業業的樣子，其餘人員也都各司其職，似乎冇有哪還需要人手了。“那小子先退下了，您有事情隨時喚我。”錢尚海回到狹小客房，專心搬運周天。這《凡胎小煉法》將肉身的修煉分為三步：養凡胎，煉凡胎，斬凡胎。養凡胎，就是讓肌肉變得緊密，骨骼更加堅固，最終達到凡人的巔峰。煉凡胎，就是不斷挑戰肉身的極限，讓體魄達到質變的臨界點。斬凡胎，就是突破臨界點之後的境界。如今錢尚海正處於食養之境，將人氣丹胚化為滋養肉身的營養，加快骨骼和肌肉的生長。路上無話，胡崇山每天給船員兩頓飯，若是靠岸卸貨，可以有一頓加餐。六天之後，貨船來到進入大河主河道之前的最後一個港口，錢尚海完成裝卸之後，應邀與其他船員一起，到一家小酒樓加餐。這是他首次吃到凡俗美食，一時間感慨頗多，再看那些味道古怪的人氣丹胚，光是想來都有些難以下嚥了。胡崇山對眾人敬酒，錢尚海不好推辭，喝了一些，不多時便感覺醉意上湧，連忙向胡崇山請辭。回到客房後，很快便沉沉睡下了。錢尚海走後，胡崇山麵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化作嚴肅模樣。他的心腹，那矮小侏儒看到如此情景，輕笑著開口：“大當家，不必擔憂！我已從暗處察過，那青衣女人是個劍修，一身本事都在劍上。那劍仍是凡鐵，不能帶入夢中，待她入夢，實力必定大減。您若是懼怕她身後勢力，不傷害她便是；她若是不識好歹，便把她與那小子合煉了！”眾人也都笑道：“陰陽合煉，大道通天！”胡崇山開瞭望氣術，眼神掠過周遭手下，見一片慘淡灰敗，心思又追憶到往昔去了。半晌，一抹殘忍而決然的笑容浮現在他臉上。“不過是拚一把……”他輕哼兩聲，“諸位跟我混快十年了，既然你們都有如此鬥誌，我又怎能讓你們寒了心？”眾人又是敬酒，一輪喝完，纔出酒樓，回貨船，步伐迅捷而安靜，好像一群夜幕下的鬼魂。見自家弟兄都上了甲板，胡崇山指揮人手收了船錨，沉聲說道：“諸位，開始吧！”隻見那侏儒對他抱拳，大喊道：“大當家武運昌隆，洪福齊天！”砰！那侏儒化作一團血霧。“大當家武運昌隆，洪福齊天！！”“大當家武運昌隆，洪福齊天！！！”砰砰砰——！甲板上升起一連串血霧，好似大年夜炸響的爆竹，每一次爆炸都讓胡崇山的內心愈發堅硬，愈發冰冷。隻聽他朗聲道：“人來人去，夢醒夢迷。鑄我神舟，逍遙萬！”“邪魔外道！授首來！”冷喝響起，劍光衝破甲板，一劍將胡崇山梟首，卻見那無頭身軀手舞足蹈，圓滾頭顱在空中發出狂笑：“不知好歹，是來尋死！陰陽合煉，大道通天！”砰！胡崇山也炸開來，剛衝上甲板的青衣人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好似擠入冰冷霧中，再看四周，已是化作清幽鬼域，正有一個胖大鬼臉虎視眈眈，而手中長劍不見蹤影。青衣人眉頭皺起，感受著凡人一般的身軀，輕聲罵道：“麻煩！”再說錢尚海這邊，他本是醉意深厚，陷入沉眠。但在此時，他也悠悠醒轉，冇有一絲醉意。他心中泛起莫名不安，望向四周，發現行囊消失了，僅剩下那柄百花短劍躺在手邊。將短劍握在手，那種溫潤感讓他心神稍定。“咚——！”薄木門被敲響，連帶著震落許多灰塵，錢尚海高聲問：“外麵可是胡大伯？”“咚咚！”門外冇有迴應，隻有毫無感情的、機械的敲門聲，伴著那聲音，有紅黑色液體從門縫爬進來，掀起一股腥臭氣味。“就像是那日道觀中的……腐爛的氣味……死亡的氣味……”錢尚海盯著漸漸腐朽的木製牆壁，手中短劍握得更緊，身體也做蓄勢待髮狀。“咚咚——砰！”終於，那扇木門不堪重負，一塊塊散落下來，錢尚海定睛望去，竟冇看到什妖魔鬼怪的身影。忽的，他手掌一痛，惹得他抽手退後。再看去時，左手五指都消失不見，手掌也隻剩半個，此時正在向外冒著縷縷白煙。那白煙好似水流，垂直向下淌著，如瀑布般，他的手掌好像也要和這白煙一起流逝了。正觀察著，錢尚海忽有心血來潮之感，右肩處有危機感捲過來，好像鋼針一樣刺得他連連發抖。他神情凜然，出劍刺去，劍尖刺破寒霧，挑起一翎白虹。錢尚海感到劍刃刺入肩上目標，便振臂一甩，一坨爛泥般的侏儒鬼物翻滾著攤開在地上，化作絲絲黑氣，把地板腐蝕穿了。“嘩啦啦——”地板塌陷，錢尚海無處借力，隻好胡亂揮舞短劍，但牆壁木板也像是爛泥一樣，讓短劍從中滑過。下落，再下落，恍如沉入幽邃河水，在寂靜的擠壓中失去感知。直到，有一隻手，扣住他的手腕，將他向高處一拋。伴著肢體的上升，錢尚海漸漸找回感覺，剛想道謝，就撞上了眼前的胖大鬼臉。那鬼臉雙眼呆滯無神，吐出一根腥臭長舌，卷向臉上的小蒼蠅。錢尚海嘴角抽搐，手腕發力控製劍刃順著長舌滑動，找到舌根處，猛地上挑，經鬼臉上唇，過鼻梁，直到雙目之間劃出一道狹長裂縫。這鬼臉像是個熟透的柿子，在這一劍下發出“噗嗤嗤”的響聲，黑霧和莫名的汙穢液體全都噴濺出來，錢尚海避之不及，淋了滿頭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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